他想,至少这一次,至少这一次他没有把弟弟抛在身后,这一次,作为哥哥,他合格了,可是
那一瞬间,宴无咎想起了母亲在带他们来度假村之前,闲谈似的说过的话。
你舅舅以前说,我的名字叫雪听,也有雪停的意思隆冬雪停,就迎来了不晚的春天。
滚烫的液体,盈满了眼眶。
宴无咎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无力。
即使过了那么多年,即使,他长大成人,拥有了数不清的金钱与权利,再次面对这一切,他依然会痛苦到四肢百骸都在战栗。
他从未从那场恐怖的天灾中走出来,他从未从那种痛苦和失去中走出来,人祸可救,而天灾,谁都不可更改。
而就在此时,宴无咎耳边响起了无情的机械音。
第二轮雪崩,将在1分钟后开启,请玩家做好准备。
宴怜:哥哥我们要去哪儿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宴无咎牵着弟弟的手,久久沉默,在还未消失的雪灾下,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不,或许有答案,只是太过残忍。
因为无论是天灾世界的规则,还是他过去的那段经历
无不在血淋淋的告诉他。
没有神明的天灾。
从无生路。
但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很轻很温和的对弟弟说:去找一条生路。
但事实足够残忍,这一次。
宴无咎依然没有找到他的生路。
在漫长的大雪里。
他唯一能解除掉的遗憾,是这次,他没有松开弟弟的手。
所以,他们一起被覆盖在了冰冷的雪下。
宴无咎想,结束了吧
按照规则,在天灾世界死亡,现实里的自己也会死去。
把宴无咎搬到主卧后,管家看到了宴无咎手里死死攥着到护身符,圆润的珍珠似乎在微微闪光。
他疑惑的再望过去,却什么也没有了。
宴无咎猛然睁开了眼睛,浑身哆嗦。
被冻死的感觉犹在,那种身体陷入极寒后,给大脑产生极热的幻觉仍未散去,他觉得自己又冷又热。
他低头,看到了自己一身滑雪装备。
不远处,刚刚被大雪摧毁的度假村正若无其事的伫立原处
他手上,还牵着宴怜。
哥哥。
宴怜呵了口寒气,说:这边真的好冷呀。
宴无咎微微睁大眼,成年人丰富的经验告诉他
一切重来了。
短短10分钟内,疏散游客,似乎是不可能的。
求助,也是不可能的。
就算找到了那个安全区,最多也只能站三个人。
即使挽救了江雪听,没有食物,没有水源,没有救援的他们,还是会死在第二次雪崩里。
这件事,也确实发生了。
宴无咎放弃去救观光客,直接将三个人带到了安全区,他们躲过了第一次雪崩。
宴无咎一直在说需要注意的事情。
逃过一劫的江雪听抱着宴怜默默哭。
宴怜似乎对雪灾十分的恐慌害怕,但推开了母亲。
江雪听感觉到宴怜的拒绝,敏感的情绪一下就崩溃了:阿怜你是不是知道了?你是不是知道了
宴无咎没空分神,因为很快,第二场雪崩就来了
于是,他们依然死在了第二次的雪崩里。
宴无咎再次复活了,回到了灾难前10分钟。
他是不是还能再尝试一下?
一遍又一遍。
因为不断重来,所以宴无咎试过联系外界,试过召直升飞机,试过让所有人都下山,他有一次说服了他们,但是游客们拥挤哄抢,最后甚至发生了踩踏。
无论宴无咎做出什么选择,无论宴无咎怎样挣扎,最后的结果都是悲剧与死亡。
10分钟,只有10分钟,如万千生命一样珍贵,又如恶魔一样催命的10分钟!!
短短10分钟,能做的事情,太少了。
后来,宴无咎几乎麻木,雪崩刚一发生,他就把三个人接到了安全区,这次他已经什么也不想说了。
因为无论说什么,结局都是死亡。
宴无咎甚至开始憎恨神明。
憎恨他对于人间的苦难视而不见,憎恨他拥有对抗天灾的权柄和力量,却依然傲慢的立于天上,不肯垂怜人间。
他知道他的憎恨毫无缘由,甚至过于荒谬,但当绝望和死亡在这片苍白地狱里一遍一遍重演,再怎样坚毅顽强的精神也快要濒临极限,他必须找点什么,来发泄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爱或者恨都无所谓,只要那个对象是他所寄托的神明。
而身边,熟悉的场景提前上演。
逃过一劫的江雪听抱着宴怜哭。
宴怜推开了母亲。
江雪听情绪崩溃:阿怜你是不是知道了?你是不是知道了
宴无咎对于死亡已经麻木,反而忽然对这个对话产生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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