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桌前,胤礽已经一身冷汗。越作答越感到力不从心,没有想过会被要求一同参加考试。
即便年少时学过一些数理之术,但也是多年不曾运用,解题公式都还给了夫子。
近年根本没有时间去静下心读书。
在索额图一系被连根拔起后,他无法不去谋求新的支持力量。如果没有支持者,真就是仍由康熙收拾。
人,一旦获得过至高地位,有几人能说退就退?
胤礽不甘束手就擒,更不敢萌生退意,因为已经做了二十九年的太子。
上一个做了三十多年太子的人是汉朝刘据。
读过史书的都知道,汉武帝是怎么对待那个嫡长子的。父子反目,最终刘据被亲爹逼迫自杀。
以史为镜,大清朝的第一个太子如不能顺利继位,最终能有好结果吗?
因此,不论康熙是否还疼爱他,或是仅仅在做表面功夫,反正要抓住每一个机会。
熊赐履作为南党之首,接连多年负责科举会试事宜,而是康熙亲自任命他为太子授课。
送上门的人脉,岂有不抓住的道理。
胤礽通过熊赐履,以科举取士中考官们占据的主动选择权,明里暗里拉拢南方文臣势力。
不料,昨天发生了一件事,熊赐履来毓庆宫请辞。
说是年事已高,马上就要七十岁了。尽管还想辅佐太子,但身体的衰老让他真的力不从心。皇上已经批准他的辞官请求,等交接了手上事务,希望能早日回乡。
胤礽非常诧异。哪怕知晓康熙与主考官生出嫌隙,闹出了何焯三人被破格录取,但不曾料到熊赐履居然选择就此离开朝堂。
这人竟是退得如此彻底吗?!哪怕是向康熙妥协,也不用彻底投降,竟是一战也不战吧?!
劝说也是没有用。
熊赐履表示早年辅佐皇上,希望君臣之间善始善终,至少明面上如此。他是儒家出生,不愿步索额图的后尘,最终落得一个恶名。
胤礽听得明白,他留不住人,因为康熙只给了二选一的单选题。
熊赐履要不就是自动请辞,好歹还能留个好名声。
这样也能消弭此次科举考官们与皇上的冲突矛盾,不让康熙扩大打击面,把其他南方文臣也牵扯进来。
若非如此,去年索额图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熊赐履也许没有索相那般的罪行累累,但是他也别想全身而退,别想保全这一世的美名了。
索额图不见棺材不落泪,熊赐履却是选择了及时止损。
胤礽不甘心,但也不能对熊赐履彻底翻脸。
人走了,茶不会立刻凉。只要熊赐履不死,影响力仍在。作为太子哪怕得不到那些官员的全力支持,至少不能把人都得罪死。
不顺心的事接二连三,压力一天比一天大。
哪有心情去读数理格物,岂不是让本就头疼的脑子越发头昏脑涨,要放松也是去找如花似玉的女眷。
桩桩件件,导致了眼前的困境。
胤礽瞧着试卷,多处空白。一些曾经学过的知识,如今也没法得心应手地作答。只怕此次是要颜面尽失,只能考个倒数了。
话说回来,不管这次摸底考是不是坊间传闻是何焯撺掇的,之后也绝不会让此人好过,何焯别以为就能安安稳稳在京城当差。
考场中,有人似热锅上的蚂蚁,就有人下笔如风。
武拂衣奋笔疾书,而否认她是此次考试的始作俑者。
提出摸底考且设计考卷的人是胤禛,这会他应该在北郊院子悠闲午睡。
眼前的卷子,并不是胤禛设计的原题版本。
武拂衣上交给康熙后,特意说了不妨请其他学者拟定其他考题。
自己也要参加考试,那么公平起见应该要换题,所递交的试卷初稿就当做是提供些许思路。
今天一看试卷,便知道康熙花了心思。没有一道胤禛设计的原题,但把要考核的知识点都给把握住了。
据说五天前,梅文鼎、陈厚耀被请入宫,两人在数理方面颇有建树,应是用短短五天设计出这套卷子。
武拂衣认真作答,没有产生任何怠慢或轻视的心态。
反而仔细阅读分析每一道题目,从字里行间推测这个时代数理学者的思想认知。
一个半时辰的摸底考终是结束。
交卷离场,几人欢喜几人愁,等待两天后分数出炉,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将差生公开处刑?
这次,康熙没有传召老四入宫,而是与临时招来的出题者陈、梅两人批阅七十三份试卷。
比起批阅多数考生给出不知多云回答,陈厚耀与梅文鼎更希望做一件事,他们很想见一见原始版本试卷的出题者。
无奈,皇上说递交试题的五三山人性情孤僻,隐居避世,只能让两位臣子失望了。
世上叫人失望的事岂止一二件。
至少陈、梅两人是暂时被假消息蒙蔽,说不定将来有一日还能得偿所愿。
康熙编了瞎话,隐藏了摸底考是老四的提议,为了保护老四不被群起而攻之。他却没臣子的幸运,因为自己所产生的失望是源于真相而非善意的谎言。
翻阅众人的答卷,越发确定老四的建议是对的,必须尽快设立理学院,正式将数理格物之术传播来来。
七十三位考生,或是皇室宗亲或是权贵子弟,全是去年年初被送了牛顿《原理》的那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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