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瞧着索额图,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今年正月末,有一位从南边来的行商入京。将秧参做野参卖给京城药铺时被拒收,后知后觉自己在收货时被坑了。
卖家所谓的急需用钱才会打折卖掉野参,实则是卖出以假乱真的秧参,欺骗了不常接触东北人参的南方商人。
康熙获知此事后立刻警惕起来。秧参不是随便谁都能种的,比起直接在园子里种参,移植山野的秧参要有足够的采摘经验。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野参是朝廷的重要财政来源之一,必须查明那一批秧参从何处而来。
调查却出乎意料,追查的速度比与预计中慢很多。
无法抓到是谁卖给南方商人假的野参,卖家仿佛消失在人海之中,相关户籍证明、路引凭证都是假的。
虽然造假屡禁不止,但每一步都完美地造假,更说明问题很严重。
幕后主使者能量颇大,否则也不能安排得面面俱到。查了整整四个月,也是运气使然,南方商人再次撞见了骗子。
这一次,密探顺藤摸瓜查到了盛京,最终发现秧参一事由索额图的儿子阿尔吉善操纵。
消息被传递给南巡的皇上。
康熙闻讯后,对索额图彻底失望,不再抱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赫舍里家不缺钱,若是摆在明面上搞种植人参,他也不会不批准,那么为什么要私下弄出大批秧参?
答案不言而喻。
以次充好,能获得巨额利润。索额图需要大批见不得光的钱,以便他结党营私,罗织出一张官官相护的大网。
这是想做什么?!
康熙自问给索额图的权利够大了,给他的宽恕与自由够多了,他的贪婪却永无止尽。
索相一党是想要彻底架空皇上吗!想让他早点下台,扶植太子上位以便更好操纵吗!
既然如此,那就让索相彻底消失。
康熙本来想完善所有实证链再将人下昭狱,但越忍越不愿再忍。
要治索额图的死罪,随手挑一个他的大不敬行为就行。这些年,他是习惯成自然,不敬的行为早就数不甚数。
择日不如撞日,选择了胤礽疾病之时。
事实证明这次的雷厉风行很有必要。
放老四单独出门溜达一圈,有额外收获。
老四发现的东瀛鬼船古怪事件,补上了索额图犯案过程的最后一环,是知道秧参都被卖到哪里去了。
卖给东瀛,汲取大量白银。
难为索额图用心了,买卖与收款不走一条航线,掩人耳目做得真漂亮。
明末走私人参是为后金获得军费,这方法倒是让他全学了去,并且翻陈出新。
康熙一想到人参是被私下卖去外邦,就当即有了决定。哪怕胤礽生母赫舍里氏死而复生,他也不会再给赫舍里家族半分恩情。
早几年,索额图去与沙俄谈判,他就对那份条约不够满意,觉得索额图不够强硬,没能收入更多土地。
碍于当时刚刚结束三藩之乱,必须休养生息不能再穷兵黩武,也就勉勉强强认可了领土划分。
昔日不追责,但今天索额图竟然私自对东瀛出售秧参敛财。
这往轻了说是目无法纪,往严重了说就是里通外国。今日为钱卖参,来日呢?!
索额图决不能留在太子身边。
否则胤礽就不只是性情骄奢,而是有亡国之嫌。
“在盛京西北边,娃娃村的村民参与种植秧参。将培育出的幼参移栽到附近连片山林中,这事是阿尔吉善负责的。”
康熙说将一本折子狠狠砸在了索额图的脸上。
“这件事的人证物证俱在,你怎么还有脸恬不知耻地说不知道秧参从何而来!阿尔吉善做事,会不告诉你这个做阿玛的?”
索额图听到娃娃村这个地名,双手不免颤抖起来。
打开了折子,里面一行行字看得他头昏目眩。皇上不是诈他,是真的查到了养参地点。
康熙没再去看索额图背脊佝偻的模样,而将视线投向在场其他人。
“人参是为大清财源之一。谁敢妄动,无疑就是变相摧毁大清根基。索额图的罪行罄竹难书,据可靠消息,他所种植的秧参疑似运往东瀛,私自谋取暴利。说说你们的想法,谁去把事情查清楚?”
去查索额图。
这个问题被抛了出来,却要思考更深一层的意思。动了索额图,他全力支持的太子呢?索额图以不利手段敛财,财流向何处?那些给太子的钱要怎么查?
此时,胤禟终是悟了,为什么四哥刚刚教他沉默是金。
索额图的事情牵扯太广,去彻查就要做好得往死里得罪太子的准备。
康熙在气头上惩罚了太子,但谁知道一段时间后会怎么样?
整整二十八年,康熙宠爱太子太久了,对胤礽的偏爱之盛超越其他所有皇子。
胤禟琢磨着,眼下也没有与太子死刚到底的必要。
偷瞄一眼,四哥也没作声,那也就是不想沾手。四哥不动,他就不动了吧。
不是怂,而是生意人的精明。
胤禟自有一套判断。
四哥冒充弟弟的身份去见船帮帮主,是足够有胆量足够有想法,那都不主动提调查索额图,说明这水足够深,别碰。
胤禟不开口,有的是人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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