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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柚望过去,面前人已经与她晕倒前见到的形象大相径庭。
    他又换回了一身西装三件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领带胸针口袋巾,矜贵优雅得像个老绅士。
    ——起码从外表看的确如此。
    程术知扶了扶眼镜,在言柚对面椅子上落座。
    他身边,摆着一厚沓的文件,A4纸摞起来足有半米之高。
    言柚下意识往后一缩,被人绑着行动不便,只能紧紧靠着椅背,防备警惕地看着程术知。
    “你想干什么?”
    程术知一笑,摘下眼睛擦了擦镜片,重新戴好后从那螺A4纸上拿下来一份文件。
    “别担心。”他自己翻阅着,声音甚至听起来是柔和的,“不会伤害你,别害怕。”
    言柚扫了眼这个地方,五天之前,就是在这里,她与程肆亲眼目睹了程术知隐藏了大半辈子的秘密。
    房间正中央那堆灰烬甚至都还没有清理,轻飘飘的灰烬被吹动得几乎满地都是。
    程术知一身精致干净,却对这些灰烬,这么多天都保留着没有清理打扫。
    唯一不同的,是靠墙那一面多了张桌子,此时上面放着几种不同的刀具、不知为何物的药瓶,以及桌角一个五六升体积的桶。
    言柚闻见空气里似有若无的汽油味。
    “别害怕。”程术知再一次出声,“那些东西不是给你用的。”
    他说这话时语调随意,目光也只无波无澜地注视着自己手里的纸页。
    言柚看不见那上面是什么内容,只瞧得见密密麻麻的字,很满。
    “你到底想干什么?”
    程术知一笑,不答饭而讲故事般说:“程肆小时候很聪明,学东西快,他小学就学完了初中的课,初中又学完了高中的知识,拿回家的奖状和竞赛奖杯能摆满一面墙。”
    言柚往后靠着,手腕上的的绳子绑得不算太紧,但材料用的是皮革,很难弄开。
    程术知似乎是瞧出了她的小动作,微微笑着:“别着急,等会儿会给你解开的。”
    言柚一顿,瞧了眼他面上始终温润斯文的笑,凉意却好像从脚底板升上来,冰冷彻骨。
    “他其实是挺听话的,不过也有几年很闹腾,混不吝似的。阿令每次接他去玩,都和那一片胡同里的小孩疯成一片,管都不住。差不多也就是个七八岁的年纪,踢球打碎过别人家玻璃、糟蹋祸害她亲手种的花、还跟人打架……干过的坏事不少。”程术知似乎很怀念,“阿令被他气得不轻,也会因为这种事亲自来跟我告状。”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程术知那脸上一如既往的笑,和话语中一口一个“阿令”,地上被烧掉的灰烬遍地都是。她忘不了那天和程肆一起瞧见那些画时心中的震惊,此时听着他说的话,只觉得心生恶寒。
    程术知却并不在意,继续道:“那时候倒是希望他继续混下去。不过后来,我实在是看不过阿令被他那么气,就只好帮着管一管。”
    他合上手里那份文件放在手边去拿另一份,言柚这才瞧见封面上黑体印刷的程肆个案观察记录几个大字。
    她瞬间想起,才几天前,从程肆口中听说的实验之事。
    究竟真是单纯的行为观察记录,还是人为介入干预的实验报告,恐怕只有程术知心里最清楚。
    可一个对三四岁还没上幼儿园的小孩,都能因为喂了几次流浪猫而打骂、关小黑屋的人,年纪更大一些之后,还会用什么样的惩罚与刺激来对他?
    怎么可能像他道貌岸然撰写的,仅仅是粉观察记录。
    言柚甚至不敢去想。
    程术知拿着打火机,翻看完后从一角将那册观察记录点燃,等燃过一半,丢入脚下盆中。之后循环似的再去拿那一摞中的下一册。
    从头至尾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那段时间,他倒是常去一个人找郁清雅。”程术知每翻阅一册,就烧掉一册,道,“不过他妈很少见他,也没有要拿走抚养权的意思。所以次数多了,被冷待多了,也就渐渐去得少了。我没拦过,一个人越是没有什么,就越渴望什么。爱与欲,是没有界限的。”
    言柚愕然抬头。
    程术知,是否也曾试验过,想让程肆成为另一个“他”。
    他那些肮脏龌龊的心思无处宣泄,所以也想让儿子,成为寄托?
    令旖的存在,那一杯水里致幻剂和春/药,是不是也同样是他计划之内的实验。
    言柚望着那一沓半米高的记录,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你不配当一个父亲。”她说。
    程术知:“无所谓,这并不是我向往的身份。”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用来满足自我掌控欲的工具!”言柚嗓音发颤,却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程术知并没有反驳,他只是继续,一页页烧掉桌上的东西。
    “他没有按照你所设想的路走是么?他更没有成为你期望的‘实验成果。”言柚看着那些纸上的文字被火舌缓慢吞没,火光印在她的苍白无力的脸上。
    程术知道:“是吗,一半一半吧。你又怎么知道我设想的是什么呢?”
    “你想要他变得和你一样。”言柚说,“可他没有,所以你就从最好控制的人下手,甚至不惜为此给他下药。但是,他很厉害,即便你做了那么多,还是没有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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