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大周两代律法几乎是传承相通的,”钟会开口,说道,“盗取之罪按律当原物归还,若无法归还原物,当以钱财抵扣归还,而后入狱三月。”
“钱财抵扣可以。”季崇言看着钟会,开口说道,“入狱三月也可以。”
这话却没有让钟会面上露出丝毫意外之色,只是笑了笑,道:“我知道世子能承受的起这样的罪罚。”
在陛下眼中震怒的大事在他眼里却是律法之上一条盗取之罪,在陛下眼中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小节在他眼里却是律法之上杀人偿命的大罪。
在钟会的眼里,这世间事情的轻重皆由律法决定。
某个角度来说,他确实是个疯子,偏执到极处的疯子。
这世间很多人,包括他多年的狱友陈石都无法理解他,可面前这个年轻人却是理解他的。
“这个罪钟某还是要记下来的,哪怕是世子也不行。”钟会说道,“待到时机成熟,钟某会督促世子入狱呆满这三个月的。”
季崇言点头,再次应了一声。
钟会仔细打量了一番他平静的神情,却是想了想,忍不住又道。
“世子先时见我时说过,会送我一个名正言顺出来的机会,我道若是能出来便送世子一个大礼。”说到这里,他看向季崇言,笑了,“世子兑现了承诺,我亦兑现了我的承诺。将两位殿下送去天牢,体验一番人间疾苦,也好叫他们往后若是登了位也知晓体恤百姓的不易。”
话音刚落,却又“哦”了一声,追加了一句:“若是他们能顺利登位的话,这一番体验是有意义的。”
“所以,眼下我二人两清了,对是不对?”钟会说到这里,认真的对着季崇言,再一次问道。
季崇言点头:“已相抵两清。”
得了他的点头,钟会面上的神情一下子松懈了下来,笑着说道:“那可以说说接下来我要做的事了。”
不过在说这些事之前……
“对了,陛下到底得了什么病?中了什么毒?很重要吗?居然出动了老神医?”钟会忍不住问道,“世子可以不说,我随便问问。”
一个擅查桉之人,好奇是天性。
季崇言没有不说,闻言便开口道:“陛下膝下除了当年留下的两个子嗣之外,便再无子嗣了。”
钟会:“……”
沉默了一刻,他叹道:“难怪陛下如此震怒了!于陛下而言,倒真是大事了!那两位怕是接不住这样的摊子的。”
眼下计划被打破,他方才那句“能否顺利登基”还真不是一句玩笑了。
不过,这不是他要操心的事了。
他要做的,自始至终就是把当年没做完的事做完而已。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钟会说到这里,声音澹了下来,“两位关进天牢的殿下可不算什么天子。”
翻开了手头那本加印出来的话本子,钟会的手指在话本上扣了扣,忽地兴致再起,凑到季崇言面前,道:“世子想知道我怎么知晓是你做的吗?”
喜欢为人解惑,这也是钟会的怪毛病之一。
若非如此,把两位殿下送进去之前,他也不会特意告之两位殿下,晏老神医发现两人的缘由了。
季崇言看着他,从善如流的问了下去:“钟大人怎么知道的?”
“老神医被二殿下动手灭口时醒过来一次,到底腰腹之上那么大的伤口,痛也痛醒了。只是还未来得及睁眼,便又昏了过去。”钟会说着,忍不住兴奋了起来,“所以在场还有人。”
至于那个人是谁……
“反正那位酒囊饭袋一般的太子殿下是做不来的。”钟会说道,“来人能精准的控制住砸昏那位二殿下的力道,还能让老神医还未来得及睁眼便昏睡过去,必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他道,“当时老神医被抬下去医治时我还看到了老神医的衣袍之上有一道印子,印子对应的穴道正好是睡穴。”
一切便可以说通了,老神医受那么重的伤昏死过去很是正常,是以,彼时也无人发现。
“我又听说世子出恭过一次,出恭之前在同国公爷下棋,我瞧着藏起一枚棋子于世子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钟会说道,“所以那个人很有可能是世子。”
至于面前这位世子是如何进入其中又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的。
“大周皇宫沿用了前朝大靖的宫城,其内不少密道机关都还未被人发现。世子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天牢之中,能出现在御书房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所以,这个人若是面前这位世子,就能说通了。
当然,季崇言也知晓瞒不过钟会,所以,一开口就坦然承认了。
秘密得解,对方还承认的如此痛快,也愿意依律法承受……这让钟会的心情更是不错。
这才是他喜欢打交道的对手,而不是那两位殿下一般证据确凿还咬死不认的。
这个秘密解开了,就还要回到先前那个秘密上来了,那个让他在天牢呆了那么多年的秘密他要解开。
“我相信陛下这本话本子里没有假话,”钟会拍了拍手下的话本子,说道,“但这不是全部。”
那位此时在位的君王只是状似坦荡,却从来不是真的坦荡。
“里头还有秘密。”钟会说道。
不过从何处开始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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