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说是给贵妃娘娘身边儿的颂芝求医,去的是位吏目。年纪虽轻,行医说话却很稳妥,太后放心便是。”竹息端了碟子蜜饯过来,太后见了摇摇头:“罢了,药是苦的,好歹还提醒哀家得尽力活下去,不然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又有何人可堪继承?”
“太后何苦如此呢?”竹息叹了口气,见太后神色愁苦,小心翼翼道,“若是族中有合适的姑娘,不若也送进宫来,也好在太后膝下尽尽孝。”
太后摇了摇头,苍绿绣仙鹤祥云抹额中间缀着的宝石虽华贵,却衬得她的脸色愈发苍白难看,她说的话也如暮秋刮过的风,带着股莫名的悲凉:“皇帝早就对哀家心有不满,皇后薨逝,我后脚便提了娘家亲眷进宫,只怕人一进来,皇帝就能利用华贵妃、又或者是端妃她们将人给处置了。”
竹息微微皱眉:“何至于此……”
太后轻轻嗤笑一声:“皇帝是哀家自己的儿子,就算他不是在哀家膝下长大的,这狠绝的性子,却是如出一辙的。哀家如何不知道,他遇着不痛快的事儿了,最擅长的便是忍耐。如今他已是皇帝,年羹尧那等有功之臣他尚且能等待时机将其一举除去,如今乌拉那拉氏没有一个得力的男丁,不过靠着族中女儿延续荣光。对付这么一个徒有其表的大家族出来的女子,在皇帝眼中,就如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竹息垂下头:“若是太后能向皇上服个软……”
“这心结,若只是哀家服个软便能解开的,便不算心结了。”太后叹了口气,“明日叫贵妃她们来这儿来一趟吧,哀家也许久未见着六阿哥他们了。”
“是。”
去太后那儿一趟,不过是又见着皇帝的女人与儿女和和美美地凑在一堆,真是腻歪极了。
年世兰自万方安和回来之后人便一直有些恹恹,颂芝在一旁既担心又不敢多说话,只得等着年世兰自个儿坐在空旷华丽的清凉殿内默默发呆。
灵芝从殿外进来,颂芝瞧她手里拿着一个灰扑扑的香囊,气道:“不是叫你去看看内务府这月的绸缎布匹下来没有吗?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灵芝平时里话少些,自然不比嘴甜的颂芝讨主子喜欢,听得她这般毫不客气地训话也不生气,只跪下道:“奴婢原本也打算往内务府去的,可路上突然被一个小宫女给撞了一下,她塞给奴婢一个荷包,说是,说是皇后留给娘娘的,说完便跑了!这样的事儿,奴婢不敢耽搁,便想着快些拿回来给娘娘瞧瞧。”
“皇后给的,指不定是什么晦气东西呢……”颂芝嘀咕一句,见年世兰神色虽不耐烦,却竟伸手示意灵芝将那个荷包拿过去,不禁唬了一跳,“娘娘!这说不定是皇后的诡计呢!”
年世兰摆了摆手,嗤笑道:“皇后生前便没能斗过本宫,这死了又能成什么气候?”
说着,她不顾颂芝忧心忡忡的模样,打开了那个荷包。
里边儿只有一张纸条,明明那纸条轻薄如烟,在看清上边儿的文字之后,年世兰却惊骇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明明是炎热七月,她此时却如置身冰天雪地一般,连她呼出的气都带着冷意。
颂芝和灵芝被她吓了一跳,颂芝瞪了灵芝一眼,带着哭意道:“娘娘这是怎么了……都怪你!那荷包里指不定是皇后那老妇藏的什么害人的符咒呢,害得咱们娘娘像失了魂一般……”
“颂芝,你去请江城来给本宫把平安脉。”年世兰握紧了手里那张轻飘飘的纸条,努力遏制住心中的愤怒与悲凉,养得极好的指甲在柔嫩的掌心留下了深深的印痕她也如感觉不到痛一般,见颂芝傻愣愣地盯着自己,这才跟终于憋不住一般,高声斥责了一句,“快去啊!”
“是,奴婢这就去……”
颂芝跑远了,灵芝还愁眉苦脸地跪在地上,娘娘自从打开了自己拿回来的那个荷包之后就神思不属,活似中了邪,难不成那里边儿藏的真是什么巫祝邪咒?
“微臣给娘娘请安,娘娘……”
年世兰懒得同他废话,只道:“江城,本宫问你,本宫是否早就因着麝香坏了身子,再也,不能有喜信了?”
江城脸色一变,连忙埋头请罪:“娘娘恕罪,微臣不懂娘娘在说什么……”
年世兰冷笑出声:“你不懂,那便叫你全家老小在地底下问问阎王爷,听听阎王爷懂不懂。”
这是已然将他的家小拿捏住了。
江城满脸苦色:“娘娘,娘娘,实在不是微臣有意隐瞒,娘娘身子有恙……”他指了指天,“是那位的意思,微臣不过是听旨办事,绝非是有心要害娘娘啊!”
说着,他便以额触地,不敢起来直面贵妃娘娘的怒火。
出人意料的,年世兰并没有生气,她只是微微一怔,听到那个自己猜测,却又不愿相信的答案时,她才垂下眼,手随意地在脸上一拂,不叫自己在这起子奴才面前落泪。
“行了,你退下吧。”
江城如奉纶音,麻溜儿地提着袍子跑路了。
“娘娘……”
颂芝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娘娘身子有恙,是上边儿那位的意思,是皇帝,还是太后要害她们娘娘不成?
“颂芝,备轿,本宫要去勤政殿。”
第64章
苏培盛远远地就瞧见那贵妃步辇朝着勤政殿的方向来了,他纳闷儿地看了看紧闭的殿门,又看了看来势汹汹的华贵妃,心里不禁骂了一句,两个主子搁这儿你追我赶,到头来受两头气的还不是他苏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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