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敛了敛思绪,上前福身请安:“嫔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今日似乎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穿着一袭紫棠色八答晕春锦宫装,耳边硕大华贵的东珠耳坠仍旧稳稳不动,唇边挂着柔和的笑意:“怡嫔来了,快起来吧。”
安陵容轻声应了句是,又朝其他妃嫔以此行了礼,齐妃留在宫中,端妃久病不出门,如今堂上之人不多,至少,今日要发难的人,还未到。
她才坐下没多久,甄嬛便匆匆进了殿:“嫔妾来晚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莞贵人昨个儿伺候皇上辛苦了,在座诸位都是姐妹,来晚些也没什么。”
皇后话音刚落,一道饱含冷意的嗓音就响起来了——“是吗?”
众人的视线望去,华妃身着一袭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头戴青雀点翠吐珠钿子,一身珠光宝气也压不住她明艳无双的容貌。
美人虽赏心悦目,说出的话却令人眉头一皱。
“许是天气热了,皇后娘娘也不甚清醒,莫不成是内务府的人怠慢了皇后娘娘不成,臣妾瞧着这冰釜里的冰似乎都是碎的。”华妃摇曳生姿地走了进来,兀自坐在左手第一位的位子上,“臣妾可听说皇上今儿一早便赏了莞贵人一座冰雕的海棠盆栽呢,这大热天儿的,路上遇着的宫人都在传那冰海棠还带着香气,可真是稀罕得不得了。臣妾听着,可真是好奇极了。”
她凤眸一转,紧紧地盯着甄嬛:“这莞贵人是如何撒娇卖痴地求了皇上,让皇上不顾龙体,冒着大雨也要前去,又赏赐了这冰海棠……莞贵人这等手段,可真是叫人佩服。”
甄嬛仍跪在地上,昨夜皇帝突至,她不是不惊讶,皇帝明明允诺了要陪华妃用晚膳,用膳过后留下来就寝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可皇帝偏偏就来了碧桐书院。
思及此,甄嬛微微垂眸:“嫔妾蒲柳之姿,见识短浅。只皇上所赐皆是天恩,嫔妾自是不敢推拒。”
光醋她一个人算怎么回事儿,若是她主动邀宠献魅的倒也罢了,该是她理亏心虚,这不是皇帝自个儿抽冷子地就来了,难不成她还能将这园子、乃至这天下的主人赶出碧桐书院吗?
“好啊。”华妃冷笑一声,“皇后娘娘,莞贵人如此恃宠生娇,您竟也不管吗?”
这如何能与恃宠生娇扯上关系?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不过是华妃眼红莞贵人从她手里抢了皇帝的恩宠罢了。
夏日穿的衣衫薄,甄嬛已经跪了好一会儿了,眼看着身子都有些不稳,膝盖怕是受不了了。安陵容蹙了蹙眉,离座与她并肩而跪:“回禀皇后娘娘,莞贵人向来是体上仁下的知礼之人,伺候皇上、太后与皇后娘娘无不尽心尽力,又何来恃宠生娇一说呢?”
甄嬛悄悄看她一眼,安陵容对着她眨了眨眼,两人重又低下头去,只嘴角微微上扬。
“怡嫔此话,是在指责本宫所言非实吗?”华妃长眉一挑,“如今可是莞贵人最得恩宠,待到哪一日凤鸾春恩车临到长春仙馆时拐了个弯,去了碧桐书院。本宫倒是要瞧瞧,怡嫔是否还能如此心平气和,替你的好姐妹求情。”
这样的事上一世不是没有发生过,可这一世……安陵容还真的不太在意这些,她在乎的从始至终都不是皇帝。
皇帝的一时兴起会让她颜面受辱,可皇帝的愧疚可比春风一度来得实在。
哪怕只是那么浅浅的一丁点愧疚,她也会好好利用的,这可比一时的宠爱更加有用。
安陵容微微一笑,毫不避讳地迎上华妃阴郁的眼神:“嫔妾等伺候皇上是本分,皇上选了谁、宠爱谁,本就不是嫔妾能够置噱的。华妃娘娘是众妃之首,当为女子表率,此等浅显之理,相信娘娘领会得定是比嫔妾更深、更透。”
“本宫倒是没想到,你一个松阳县丞出身的小门户,倒是很会说几句假大空的话。”华妃冷冷睨了一眼她们,“那就劳烦怡嫔和莞贵人手抄三十遍《内训》、《女诫》,好好学学其中的道理。”
安陵容与甄嬛垂首应是。
自觉看足戏的皇后这才笑着开口:“好了,都是自家姐妹,华妃性子是急了些,不过叫你们学习女论语这些书也是为你们好,叫你们日后能更谨言慎行,勤令妇容,才能更好地伺候皇上。”
华妃轻哼一声。
安陵容与甄嬛不气不怒,只轻声应承下来。
许是皇帝知晓华妃的脾气,加之自个儿也有些心虚,今夜便陪华妃去了。
见着鎏金八宝烛台上的烛泪已经积累了厚厚一层,甄嬛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见安陵容仍垂眸认真写着,发髻上垂下来的红梅金丝流苏一动不动,不禁有些愧疚:“今日之事,倒是我连累了你。”
“姐姐若觉得愧疚,明日便做碟子玫瑰酥来给我吃便是了。”安陵容放下手里的笔,她这遭重生之后开始有意识地多练练字,虽说不比甄嬛与眉庄那般腹有诗书气自华,但好歹能让她静静心。
安陵容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月色如水,“今夜若无事,便留下来歇吧?”
甄嬛今日也乏了:“好啊,你若不嫌我要抢你一半儿床铺,那我便留下来。”
知道她是说笑,安陵容轻轻嗔她一眼:“好在我那儿还有新做的寝衣,姐姐与我身量相仿,当是穿得的。你且等等,我让宝桑给你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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