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丽嫔果真被激怒,不顾一旁曹贵人正扯袖子暗示,只勃然大怒道,“好你个伶牙俐齿的怡常在!不过是一朝承宠便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不成!”
安陵容仍保持着下跪请安的姿势,但背脊挺得笔直,淡紫色银纹茉莉宫装的裙摆在身后逶迤开来,像极了一朵在肃杀秋日也自有一番风骨的花,只见她微微笑道:“嫔妾时刻谨记宫规本分,一入宫便只为侍奉皇上、太后与皇后娘娘,至于家族荣辱与否,皆非嫔妾一介外嫁女担心之事。丽嫔娘娘,须得谨记后宫不得干政啊。”
丽嫔简直要把她的倒打一耙气得吐血,恨恨道:“休要污蔑本宫!本宫何时说要干政了!”
“好了!”皇后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丽嫔在王府时便是个绣花枕头,到如今了竟还没有半分长进,竟然被一个出身微末的常在给驳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身世低微又如何?她平日里最厌恶的便是那些仗着自己出身大家嫡女便自以为傲的妃嫔,出身不显,妾室所出又怎样,今日端坐在这凤座之上接受六宫朝拜请安的始终是她乌拉那拉宜修,那些凭借着娘家自傲的人不还是要朝她低头?
安陵容知道皇后平日里温柔和善,看得最紧要的便是她的皇后尊荣,丽嫔话里句句不离卑贱出身,看似嘲讽的是她安陵容,不过这皇后心里听着恐怕也不舒服吧?
“丽嫔,你可收敛收敛你那副脾气吧。我瞧着这怡常在看起来不甚出挑,说的话倒是很是大胆,可见便是用这样故作耿直的把戏勾了皇上去。你素日里便是风风火火有什么说什么,怪不得皇上要宠爱那些口蜜腹剑的人了。”华妃凤眸一抬,慵懒的嗓音依旧悦耳,只是说出来的话委实让人难堪,“大家都是宫中姐妹,怡常在虽说有心圣宠,却也得改改你那习性,没得害人,又害己。”
安陵容表面仍是柔婉听训模样:“论起伺候皇上的时日,嫔妾自是不比华妃娘娘。嫔妾日后定然谨言慎行,好好学学华妃娘娘是如何体贴圣意,施惠上下的,如此,方得不浪费了娘娘一番好意。”
华妃厌恶地睨了她一眼,正要说话,上边的皇后便揉了揉额角:“本宫还要去向太后请安,今日便散了吧。”顿了顿,又道,“皇上如今膝下子息仍少,华妃,你往日最得圣宠,也要为皇嗣考虑,不仅要努努力为皇上诞下几位阿哥公主,也要体恤其他姐妹,好让皇家血脉得以繁荣延续啊。”
皇后这番话便让华妃脸色大变,原本怒意上头的华妃登时便转移了炮火,冷笑道:“臣妾尚且年轻,还有盼头,就不劳皇后娘娘操心了。”说完,便带着颂芝起身离去,走时云霏妆花缎织海棠宫装裙角飞扬,盈着一缕香风朝安陵容袭来,她闭了闭眼,有这欢宜香在,又何来盼头呢?
知道内情的皇后心中冷笑,面上只摇摇头:“华妃一贯是这般性子,怡常在进宫时日尚短,以后便会习惯了。好了,跪了这么久,快些起来,各自回去吧。”
等着表情各异的妃嫔三三两两离去,沈眉庄同敬嫔道了别,同安陵容走在最后,关心道:“膝盖可疼?我那儿有上好的红花油,你拿去叫宝桑给你揉一揉,过了明日大抵就没事儿了。”
重来一遭,安陵容发现最令自己心情愉悦的不是皇帝的宠爱,而是姐妹间这种温情脉脉的关怀。
她轻轻在沈眉庄耳边说了几句,沈眉庄眨了眨眼,嗔怪道:“是我关心则乱了,你这个机灵鬼,竟想到在膝盖那儿绑个棉花垫儿。”说着,又忍不住叹气,“华妃要强,你今日又这般行事直接,只怕是彻底得罪她了。”
“早在姐姐初露风头时我便明白,华妃是容不得有人分薄她的宠爱的,对着我们,自然不会有好脸色。可我们难道为了避华妃锋芒便不再承宠吗?”安陵容停下脚步,肃然道,“既然左右都是得罪,那便不能自己先软了骨头,一味地伏低做小,只会叫人越发轻贱我们。”
沈眉庄听了这话,点头微笑道:“我素来知道你是个聪明的,没想到呀,你想得这么透彻。是了,左右我们还年轻,如今又都得了几分圣眷,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有同华妃抗衡的本事。”
“华妃无子,如今得势他朝未必。姐姐母家强盛,人又生得端庄美丽,若是诞下一位阿哥……”安陵容对着她俏皮地眨眨眼,“陵容便靠着姐姐提携了。”
“你这妮子,好没志气。”沈眉庄失笑地点了点她挺翘的鼻尖,心中却也不免因她的话而心潮澎湃,“别总是说我,你如今也要多多操心自个儿,难不成还没有你我的孩儿一起作伴的时候吗?”
孩子……
想到前世那个没有缘分的孩子,安陵容心中忽地有些闷痛,只点了点头,微笑道:“姐姐说得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那日的光景了。”
她看了看紫禁城仍是四四方方的天,笑容里却多了些期冀:“好得都让我有些不敢想了。”
第5章
“娘娘,皇上已经连续三日召了那怡常在侍寝,您看这……”
皇后悬腕写字的动作仍未变,眼看着一个‘静’字已然成型,脸色仍是淡淡的,剪秋忙道:“奴婢知道,娘娘写字说不喜旁人打扰,是奴婢逾矩了。”
皇后未曾说话,直到她放下笔,剪秋看了看书桌上铺着的澄心堂纸,夸赞道:“娘娘的笔墨功夫是越发精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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