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闻言看过去,平淡的双眸微微亮起,惊讶之色难掩。
黎澈也十分意外,看着这个三天前刚见过面的人,神色一怔笑着从手边的纸抽上抽出一张递过去:“先擦擦汗。”
深秋降温,惜命得的人已经开始穿上秋裤,这人却能在这个天气里累出汗来。
唐忍接过薄薄一张纸,看着老板抬手擦上额头,低声道:“谢谢。”话音微顿,他又改口道:“谢谢老板。”
“KTV不干了?”
他点点头:“辞了。”
黎澈:“你叫什么名字?”
新员工神色一愣,刚刚离开的目光又重新定位回去,“唐忍。”
“我姓黎,叫黎澈。”黎澈冲着这个比自己还高出一小截的小朋友伸出手,笑道:“好好干,可能有奖金。”
唐忍看着面前手指修长指甲干净的手掌,微弓的脊背直起,轻手握上去,淡淡道:“好,我会好好干的。”
黎澈看着眼前这个神色认真的高大男生微微一怔,又迅速恢复平和,晃晃交握的手。
两手松开,他道:“我去后厨看看。”收回的手掌缓缓蜷起。
唐忍的字仿佛一套加密信息,易萍分辨半天只看懂个“丸子”,无奈叫他:“小唐啊,你来给我翻译翻译,你这写的都是什么?”
他回神走进前台,耐心给她破译。
黎澈例行巡视一圈,没发现什么大问题,他穿过大厅在门口站定,对着还在解谜的两人道:“我先走了,明早有人来送料。”
易萍脆声答应:“哦,好,放心吧老板。”
唐忍看着光影下修长健硕的身影,礼貌送别:“老板再见。”
黎澈轻笑:“再见。”走出两步又回头补充一句:“字该练了小朋友。”说罢,离开店面。
小朋友面容一僵,低头看看自己的大作。
黎澈走到车边点了根烟,老大爷喝茶似的吸着,望着路上不停歇的车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当天下班,唐忍奔着公交站走了几步,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忽然在原地站定,长腿侧转又折返回隔壁书店挑了一本唐诗三百首楷书字帖,顺带买走一根最便宜的换胆钢笔。
“你不觉得自己恶心?”磁沉的男声带着些青涩,说得话却残忍得干脆利落。
“成天跟一群女的玩儿,娘不娘?”那男声音调略升亮度复又迅速下沉,似是嫌恶至极:“死同性恋。”
高中生的生活充斥着作业和作业,单纯的校园以作业为基石为广大花朵打造出一座压力无尽的象牙塔,无论塔外的世界如何残酷,塔内的人都只会关心自己没写完的作业和心电图般的成绩。
但也不乏例外,有的人小小年纪尚在塔内便要被迫直面丑恶。
“我,我又不喜欢你了,你恶心什么?”被骂的男生弱声弱气地反驳,毫无气势可言,甚至微微发抖,音色不似青春期男孩儿的阳刚,尾音发软,音质偏柔。
“你他妈碍我眼了,成天看见你都耽误老子吃饭。”随着辱骂又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似是起了肢体冲突。
唐忍捏着字帖路过小巷,听到点只言片语,也不需要听全面,只看地点就知道这种选址酝酿不出来好事。
“你们在干什么?”他站在胡同口看着高个子男生揪着矮个男生的胳膊,没继续往里走。
似是不满被打断,欺负人的那个学生皱眉看向声源,拽得二五八万的神色突然一愣,抓着人的手下意识松开。
巷口的高大身影虚掩住外面的路灯,那双眼风平浪静看不出半点路见不平的愤慨和激动,可就是这过于平淡的眼神却叫男生心里猛地泛起凉意,像是被盯上的猎物般心底涌上一股近乎本能的退却。
唐忍借着微光看清楚男生的脸,冷淡至极的神色出现片刻的怔忪,他仔细看了几眼又恢复如常,开口:“滚。”语气平和得仿佛在闲聊,但男生却脚步后搓,恨恨低骂一声不甘地从后面走了。
他又看向缩在角落里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小可怜:“最好跟老师说,不行就报警。”
那惊恐的一小坨微顿,抬头看着他,苦笑一声,软软地说:“好,谢谢你。”
唐忍点头,没多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刚走几步不禁又想起那个男生的脸,皱了皱眉。
长得和老板好像。
当夜,他伴着隔壁的争吵声和楼上不停歇的蹦跶声认认真真描完三页字帖。
秋季下午,冷风与艳阳交融出清爽干燥的温度,空气中满是清亮的新鲜感。
黎澈手里有三家店面,最近又开始经营起网店,请网红打广告后效果意外的好,按理说忙得快起飞的阶段他不必跑去实体店盯着,但今天就是没忍住手,方向盘转着转着就转去二十七中对面的分店,他的第一家店。
午餐高峰刚刚结束,现在几乎没什么客人,一进门,大家都在抓紧时间打扫卫生清点储备,准备迎战晚饭的高峰。
易萍正拖着地,直起腰看着悠悠走进来的人:“老板又来了。”
“嗯,来看看。”他将屋里的人过目一遍,走到前台大略检查一番,不甚走心地问:“新人出去了?”
小亮擦着小菜窗口的玻璃,手上忙活不停,闻言回答:“他去收拾楼上了。”
黎澈点点头,去后厨逛了一圈才走上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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