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修远略一顿,终于从手机上抬起头来。JC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说:“现在是六月,这时候要求采访,很可能是……”
傅修远略一思索:“这事得先瞒着傅维贤。”
JC不解:“这恐怕瞒不住吧,坚叔做事向来小心,一定会先跟董事长通气。”
傅修远一笑,说:“那这样吧,跟董事长报告,说财经杂志听要求采访他。他一定推辞,把烫手的山芋扔给坚叔,正好就叫坚叔去接受采访。”说完了又补充了一句:“黛琳娜那边也不用查了,过几天自然知道她是哪边的人。”
事情果然不出傅修远所料。傅维贤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财经杂志已经听到傅氏要战略转移去欧美发展的风声。他前一阵还刚闹过同晏小勤的绯闻,晏小勤本人目前还处于被封杀的状态,以前的作品全部下架,刚杀青的作品也播不出来,他为此损失不小。这时候傅维贤最不想面对的就是媒体,公关部把采访请求报到傅维贤那里,他立刻把皮球踢给了廖坚强。
采访一切顺利,七月份的财经杂志出来,廖坚强俨然是封面人物,被评为本港上半年度最有影响力的企业家。这是全港最权威的财经刊物,评论里说傅氏高层不管事,对廖坚强言听计从,所以廖坚强才是傅氏的灵魂。财经杂志没有点傅维贤的名,八卦刊物就没那么客气了,披露他在影视业烧了不少钱,又添油加醋细数一遍傅维贤染指过的女明星,还有人在报纸上著了一篇漫画,画傅维贤搂着明星去欧洲旅游,廖坚强在办公室里满头大汗地印钞票。
这一波媒体曝光来得全无征兆,打了傅维贤一个措手不及。本来六月份财经杂志的专访往往预示着采访者会登上封面,成为半年度最有影响的企业家。他万没料到本来是他的采访,最有影响企业家的帽子竟然掉到廖坚强的头上。他自视甚高,从来不承认自己有错,更何况被别人在自己的地盘里喧宾夺主,在办公室里发了一通脾气,一气之下炒掉了公关部几个人。傅氏高层谁在拿主意,媒体怎会知道?一定是公司高层知情者在背后搞了小动作。至于知情者是谁,他没证据也无从查起,只是受益者是廖坚强,不得不让他怀疑。
再回到高层例会上,傅维贤拍着桌子不留情面地驳斥了廖坚强的建议,好像着意要证明他不是个傀儡。至此,傅氏同瑞发的合作被提到议事日程的最前面,再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廖坚强灰头土脸地从会议室回来,才在办公室里坐稳,秘书就来报,说傅修远找他,人已经等在办公室外面。
廖坚强沉吟一刻,在心里猜了猜傅修远的来意,暗自一哂,叫秘书把他请进来。
傅修远进来,也不说话,径直在办公桌前的沙发上落座,一幅大少爷不请自来的样子,还是廖坚强主动开了口,态度殷勤地问:“修远啊,来找我什么事?”
傅修远显然面带情绪,翘着二郎腿说:“坚叔,你还问我什么事?公关部的人被炒了大半,我这个经理还怎么做?”
明明是傅修远在傅维贤那里摆了他一道,现在还来这里恶人先告状。被炒的人都是他在公关部的安排,傅修远假傅维贤之手拔掉了他的人,还闹得他同傅维贤生了嫌隙,此刻恐怕得意都来不及。
廖坚强在心里骂人,脸上仍旧和颜悦色,颇有点遗憾地说:“这事我也没料到,不过董事长下的决定,肯定有他的理由。你有没有直接同董事长沟通一下?”
傅修远一摊手:“我还能说什么?我看下一个被炒的就是我。坚叔,你给我安排个其他去处吧。”
这一下他倒略有惊讶。从傅修远返港后办的几件事看,他绝非坊间传闻的那般不务正业,而是颇有头脑。没想到他才勉强在公司总部混上个高层,就要改弦更张,不知在计划些什么。廖坚强的疑惑在心里打了几个转,忽然问了个似乎不相干的问题:“修远,傅氏同瑞发合作的事,你怎么看?”
傅修远正低着头,闻言一笑,模棱两可地说:“这是傅氏决策层的事,我没什么看法。”
廖坚强的办公室在傅氏大楼最高层的转角,四周是巨型玻璃幕墙,凭窗远眺,维多利亚港口穿梭的轮船像脚底的蚂蚁。论景致,这间办公室不会比傅维贤的办公室差,只是室内的装潢摆设却跟傅维贤的那间办公室情致大异。傅维贤的办公室富丽堂皇,廖坚强的办公室却简约低调,除了他办公桌上一张女儿小时候的照片,甚至找不出其他带有个人风格的物品来。
傅修远扫了一眼办公桌上那张照片,笑着转换了话题:“Amy今年大学该毕业了吧?怎么没见她返港?”
廖坚强也坐下来同他聊家常:“她哪里肯这么早回来?学校一放假就跑去了南美洲,不玩个痛快怎么肯回来?”
傅修远笑:“总要回来的。我记得小时候她总是跟在傅琪后面,小尾巴甩也甩不掉。可惜后来她留在英国读书,小琪如今又在内地,他们也应该好久不见了。”
廖坚强眉心一跳,抬眼正碰到傅修远的目光,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各自的打算。
傅琪在H城的海岸酒店已经超过一年。刚刚的例会上,傅维贤又提出让傅琪去负责出让H城附近东海边上大片土地的事宜,看起来短时间内是不会调他回港了。
这时候正好秘书进来送茶,谈话暂时中断,廖坚强还同他闲聊:“我这里的茶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我知你这样在外面的孩子,吃喝的兴趣都同我们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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