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沉潇气恼,“你说什么?”
甘棠看向他,目光冷然,“我说,真好。”
燕沉潇扯了扯嘴角,身体似乎都被气得微微颤抖起来,“是吗?本宫也觉得好极了。”
“你是不是讨厌死我了?”
“这种讨厌我却不得不面对我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让你难受死了?”
多么熟悉的语气,仿佛他也曾这样固执地问过她,只是现在的回答,同从前的却完全不同了。
甘棠说道:“是。”
听闻这一声,燕沉潇扯出一个笑,却比哭还难看,声音颤抖,“真巧啊,我也是这样。”
“你不知道吧。”
“先前我全是骗你的,我就想看你会不会动心,可没想到我低估你了,你还真是冷漠得可以,比本宫更甚,本宫装不下去了。”
他的话像是雨珠子,急速地下坠,砸在柔软的心上,又冷又疼。
甘棠忽而笑了,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我还以为先前殿下是真的呢。”
燕沉潇轻嗤一声,带着微弱的鼻音,“怎么可能?”
“你讨厌我,我也讨厌你。”
他俯下身看她,眼眸很专注,黑亮黑亮的,唯独周围一圈红了,话语很轻,“可我偏要和你成亲。”
转角处的一小片衣摆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燕沉潇把手中残破的半本书丢到地上,同样转身离开,甘棠的目光落在地面上翻飞的纸屑上,微恍。
或许是他由爱生恨的情绪太过明显,又或许是燕腹蕊还是离不开他,总之,他们又“和好”了。
燕腹蕊本不想同意他和甘棠的亲事,可燕沉潇冷冷地威胁着她,“不论如何,我都要同她成亲,陛下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又放低了声音,“阿蕊,别让皇兄难过。”
他笑着,“否则皇兄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说不定心一软就放了甘丞相。”
“再一软就把甘丞相送到闲王手中。”
“皇兄虽然没有张欣厉害,可苦心经营这么多年,还是能抗衡一二的。”
燕腹蕊眉眼低沉,“皇兄,何必呢?”
“既是讨厌甘棠,那便让朕处理了她便好,作何还要同她成亲?”
燕沉潇笑道,“阿蕊你不明白,感情一事,就是这样。”
“她让我不如意,我也不让她如意。”
真是可恶啊。
燕腹蕊想起凌云,她同意了。
左右找不到证据也要放了甘棠,现在不过是提前了。况且这不仅能把控甘家,还能让燕沉潇重新回到他们身边,何乐而不为?
于是在这落花缤纷,春光明媚的日子里,甘棠被洗清了冤屈,甚至还晋升了司水部侍郎,赐婚长乐殿下。
旨意直接下达牢狱,真真是“皇恩浩荡”。
所有这一切发生的时间不过短短半个月,消息出来,惊动了半个京城。
本以为甘家此次必死无疑,没想到结果竟然逆风翻盘了。
这下甘家两边都不讨好,陛下真是好手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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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甘大人,请。”
牢狱之内,狱卒恭敬的声音响起。
她心里有些庆幸,还好先前对甘棠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否则现在倒霉的就是她自己了。
当真是世事难料,她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进了大牢之后毫发无损就能出狱的人,不仅如此,甚至还当了女驸马。
想到先前燕沉潇过来看望甘棠的模样,她就一阵感叹。
然而当事人甘棠的心情并没有这么愉悦。她被带离牢房,洗漱沐浴,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从房中出来时像是一支雨后秀挺的翠竹,浑身都泛着清凌凌的气息。
外头有人在等着她了,声势浩大。
带她过来的狱卒拱手,傻乎乎道,“小甘大人,有缘再会。”
甘棠眉头轻蹙,回道,“这倒算了。”
她径直离开。
燕沉潇在等她,身后恰好是一棵垂丝海棠,树冠高耸,整树都开了花,被修剪过的枝桠娉婷袅娜地立在半空中,红中带白、白中带粉的海棠花便在他身后随着微风轻轻晃荡。
树后乌泱泱站了一群宫人,唯独燕沉潇立在树下,半身笼罩在阴影之中,穿着一身蓝色镶边的白色大袖对襟袍服,两手交叠自然垂放下来,下半身的裙摆层层叠叠,微风吹过来时也像是一朵盛放的重瓣海棠花。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前方不远处那个破败的小木门上,十分专注的,几乎一动不动的,在一个素白秀挺的身影出现之后,他姣好的眉眼便弯了下来,“妻主,沉潇来接你回家。”
甘棠面色微冷,径直从他身边路过,半点目光也没分给他,走动间只有衣摆牵起的风拂过他身侧。
燕沉潇身形顿时僵硬,半晌红唇扯出一个笑,转身跟上她的步伐。
“妻主等等我。”
作者有话说:
在燕腹蕊和沉君钰心里,他们一直没有真正相信燕沉潇会对甘棠这么死心塌地,甚至会真的跟他们作对(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自认为十分了解燕沉潇,另一方面是有先前凌云的事情作为前车之鉴)
所以在先前燕沉潇缠着甘棠那段时间,他们虽然疑心非常重,但始终保留着一个观望的态度,没有真正和燕沉潇决裂,倘若燕沉潇直接要去救棠棠,他们可能就真的会反目成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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