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诚请了一个礼拜的假陪护,已经是极限,虽然他的职位年假很多,可这一行忙起来根本离不开人。他和一然说对不起,一然很温柔地劝他不要担心,要他安心去上班。
妻子越是这样体贴,蒋诚越是不安,仿佛一夜之间,又回到了上次流产后的日子。去年一然花了两个月才走出阴影,这一次要多久?
但其实,第一次流产,一然只是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她难过的是婆婆那恶毒的语言,对于流产本身并没有太大的阴影。可这一次,医生却告诉她将来可能也会很艰难,如果是习惯性流产,保胎会很难,即便她有勇气一次次挑战,也未必能有结果。
怀孕生子就是这样,有的人会难产,有的人上个厕所就生了,有的人想怀怀不上,有的人一年打几次胎,而一然这样怀了保不住的也多得是,个人体质不同,或许从娘胎里出来就注定了。
所以很可能,她会做不了妈妈。
在月子中心住了两周,她就该回家了,这里服务再好也不可能永远住下去,在营养师护士们的照顾下,她身体恢复得很好,就是脸上的笑容变得很奢侈。
有一次蒋诚下了班来看她,看见一然站在玻璃房外看护士给别人家的宝宝洗澡,别人家爸爸妈妈脸上笑得很灿烂,一然则是满眼的憧憬,蒋诚看得心都碎了。
在月子中心的最后一天,清歌被要求带着欢欢来看一然,欢欢一岁了,漂亮又可爱,能模糊地发出姨姨,而且她一直都很喜欢一然。
抱着欢欢,一然终于掉眼泪了。
清歌地给她纸巾,又递给她手机,说:“给白纪川打电话,你回去上班吧,闷在家里不好。”说着把女儿抱走,到房间外去等。
一然犹豫了一下,解锁手机,打开通讯录,看着白纪川的名字,点了下去。
白纪川正在会上责备下属的策划案一塌糊涂,手机震动时他很不耐烦,可是跳出“陆一然”,整个人气场就变了。
“你们再想想,该怎么做。”白纪川撂下这句话,抓起手机,迅速离开了会议室。
“白总。”熟悉的声音传来,可是没那么精神了,白纪川心里一紧。
“有什么事吗?”
“我……我过几天可以来上班了,你这边方便吗?我、我还能回来吗?”一然问。
“怎么了?”白纪川有不祥的预感,但现在已经算不上是预感,而是事实了。
一然调整了一下心情,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很平静:“我的孩子没了,不需要再休假了。”
白纪川背后发冷,又走远了一些,压抑内心的震动,下命令似的说:“不用急着来上班,你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
“我已经休息了半个月了,如果公司里安排好,我再休息几天,下周一就能来上班。”一然说。
竟然已经是两周前的事,明明两周前再往前一些日子,他们还在路上偶遇,一然还给他打电话说一切平安,到底出了什么事?
“白总,可以吗?”一然再问。
“你来吧。”白纪川答应了,“你的位置一直留着,没人动过。”
挂掉电话,白纪川的心情难以平复,他无法再回到会议室去,这么多年从没有什么事能影响他的工作,好友的悲剧袁文婷的悲剧都没有,可是陆一然……
而一然挂掉电话,沉闷的心情像开了一扇窗,当然不是因为白纪川,而是她有地方可去了。
清歌抱着欢欢进来,问:“讲定了吗?”
一然点头:“他答应了。”
清歌抿了抿唇,她其实不放心让一然去到白纪川身边,可现在能让她开心的,只有工作了。
第二天蒋诚来接一然回家,家里被婆婆打扫得干干净净,但王梅没敢出现,现在儿子看到她简直看到仇人一样。相反,一然并没有那么怪婆婆,是她自己身体有问题保不住孩子,就算那天婆婆不来和公公吵架,可能也保不住的。
晚上,蒋诚把她搂在怀里,温和地说:“等过段时间你养好身体,我们去度假好不好,你想去哪里,不是一直想去大溪地吗?我们去那里好不好?”
一然点头:“嗯,我想去买黑珍珠。”
蒋诚说:“你喜欢什么都买,想去哪里都行。”
一然笑笑,然后说:“我已经和公司联系好,下周一去上班。”
蒋诚愣住了,担心地说:“这么快就上班?你才休息了两个礼拜。”
“到下周就三个礼拜了。”一然说,“这次在月子中心养得好,明天就上班也没问题。”
“不可以,你再休息一个月。”蒋诚不答应。
“让我去上班吧,在家里我会闷出病的。”一然委屈地看着丈夫,“老公,我想去上班。”
蒋诚很犹豫,不答应,一然闷得难受,答应,他不放心一然的身体。
“我不加班,每天六点就下班。”一然说,“这几个月我肯定不加班,我保证。”
蒋诚轻轻一叹:“你已经安排好了,我说不行有用吗?为什么不先和我商量,然然……是不是因为我妈,也恨我了?”
一然含笑摇头:“不怪你妈妈,是我的身体不好。”
蒋诚却不能原谅亲妈:“都怪她跑来大吵大闹,也怪我,那天为什么不过去,不让她来就没事了。”
一然伏在他胸前,温柔地说:“你不要怪你妈妈,真的和她没关系,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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