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湘向沈嫣讲述了刑场的悲凉,连沈先生都觉得没那么恐怖,她教湘湘默写般若心经,湘湘却搁下笔问沈嫣:“先生在南方,可有朋友或家族以外的好姐妹?”她微微垂目,低沉地说,“静太妃和我,曾经形影不离。”
然而此刻,湘湘曾经的好姐妹,正被皇帝重重摔在地上,静姝疼得眼冒金星,皇帝却冲上来揪起她的衣襟,恶狠狠地问:“谁让你蒙住他的眼睛,朕就是要他看看,要他记住他娘是怎么惨死的,你心如蛇蝎,现在又做什么好人。”
静姝被勒得喘不过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气绝的痛苦中,突然想到了湘湘,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突然说:“为了给湘湘看,为了做给湘湘看啊……”
听得湘湘的名字,皇帝一怔,竟真的松开了手,静姝重新坠落在地上,剧痛中咳嗽着说:“皇上、皇上……湘湘那么善良,她看到我蒙住三皇子的眼睛,就会觉得我还是善良心软的,她就会想到从前的我,她就愿意亲近我,皇上,这样我就能让她进宫了。”
皇帝皱眉听着这些话,想到今日崇辉门外的湘湘,白衣飘飘的她宛若九天玄女般圣洁高贵,眼底竟飘过一瞬笑意,气势也缓和了不少,踢了踢地上的静姝道:“那你就尽快召见她进宫。”但下一刻就目露凶光,“若是做不到,你就和丽妃一个下场。”
两人背过身,静姝满目绝望,但突然喊住了皇帝,道:“皇上,妾身为您进献了美人,今晚就会送去明德殿。”
☆、151气盖山河
齐旭冷笑:“太妃曾对朕魂牵梦绕,不惜冒死也要到东宫相见,如今却要献上美人。”他走回来,捏了静姝的下巴,狐疑地望着她,“难道朕,已经让太妃失望了?”
静姝慌张地说:“是妾身身体残破,是妾身配不上伺候皇上……”
“你哪里弄来的美人?”皇帝甩开了她,不得不承认,宋静姝艳冠群芳,她若不是身负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若非太子亲眼见到她如何下贱无耻,她是足以和湘湘媲美的美人,只是如今湘湘高坐云端,她则连尘土都不如。
“是与妾身同时进宫的舞娘,姐妹们个个貌美如花,皇上喜欢自重自爱的女子……”静姝笑容凄凉,“妾身自知不配,但那些女子纵然不及湘湘,在宫廷乐坊存活到现在,她们不谄媚不屈服,哪怕受冻挨饿也撑下来了。”
皇帝微微皱眉,他并不希望被别人看穿自己的喜好,不,这不是一种喜好,湘湘那样的女子,再也不会有了。可若那些舞娘洁身自好,也的确算能入他的眼,可一想到老皇帝压着贤妃说出的那些话,想到今日丽妃那凄厉的呼喊,他浑身一紧,恶狠狠地对静姝道:“知会太医院,配出不能生育的药给她们服下,朕不需要这些女人来诞育子嗣。”
静姝默默点头答应了,她想起来今天丽妃最后留下的话,她自己被老皇帝糟蹋了无数次,却没能怀上一男半女,虽说先帝老了的确不好生养,可男人只要还折腾得起,遇见年轻的女人,想生就不难。而先帝年轻时不也没生吗?做了几十年皇帝,后宫佳丽如云,就得了这么可怜兮兮的三个孩子?
“还有你。”齐旭猛地道,“你最好有自知之明,要不要喝那种药,自己看着办吧,若出了什么差错,一尸两命就不好了。”
静姝惊恐地连连摆手:“不会的,皇上放心……绝不会的。”
王府里,沈嫣关于昔日朋友姐妹的事,与湘湘说了半天的话,先生对于往事的从容和豁达,倒是比抄写经文更让她静下心来,但湘湘许了愿,纵然暮色降临,还是虔心抄完了经文。
直到夜里,齐晦归来,两人共用晚膳时,湘湘因身体不适而没什么胃口,平日里总是神采飞扬地与相公说一天的事,可今晚闷闷地坐在一旁,气色也不大好,齐晦忍不住问:“身子不舒服?”
湘湘便也不再强撑,回房休息,齐晦在膳厅坐立不安,终是跑回来对湘湘道:“请大夫来瞧瞧么?会不会是?”
“你这么紧张?”湘湘却恬然而笑,软绵绵地卧在床上,伸手欢喜地摸着丈夫下巴上微微扎手的胡渣,“没有呢,果然是到那些日子了,许是今天在风里站了半天着凉了,才不舒服。孩子……哪有那么容易得的。”
齐晦心头不是滋味,初初经历人事的他们,没有了长辈教引,一些事也无处可问,他甚至担心是自己让湘湘不舒服,湘湘却推他说:“赶紧吃饭去,别以为在王府了,就好随便浪费。你一面吃,让厨房做红糖姜汤,你吃好了就端来喂我。”
“那你……”齐晦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卧房,吩咐下人准备姜汤,他潦草地把剩下的饭菜灌进去,就在卧房外徘徊,直等热乎乎的姜汤送来,赶紧给湘湘端来,搂着她一口一口地喂,像是湘湘生了大病似的,心疼不已。
湘湘身子热乎了,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娇然道:“将来若是成了大事,还会这样来疼我吗。”
齐晦道:“等我有了足够的人手,就不用事必躬亲地去跑,我就能多多陪着你了。”
湘湘笑道:“你不是说,家里会有很多人往来,就算在家,咱们也见不上面的。好在……现在有先生陪着我。”
齐晦知道,湘湘到底是寂寞的,慕家祖宅比起那些高官贵族的宅邸,是小了些,可也非寻常人家能有的规模,越是大的宅院心越是空荡荡,纵然仆从如云,能有几个真正放心,每日盼着自己归家的妻子,实在太可怜。而世道不安稳,世间又有太多对女子的束缚,湘湘纵然现在有沈先生陪伴,将来先生若离去,她又要变得孤零零。而不论是谁陪伴她,都不及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