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月色正好,粱季禾心情不错,想起刚刚,随口问:“今天吃了吗?回回见我都摔一跤。”
陈子夜从不说谎。但她此刻也不想回“没吃”,依然没吃。
不用说粱季禾也能意会。
他往外回看了一眼,“吃点什么?”
陈子夜想不到什么,迟疑地问:“……馄饨?”
“戏院附近有吗?”
“有的,在巷子口。”
梁季禾轻笑,“行,那就馄饨。”
陈子夜愣了愣,呼吸片刻才小声问:“……您也去?”
梁季禾被她呆愣的表情逗笑,走近一步,成心她似的,一字一顿肯定说:“我也去。”
第3章、圣诞
两人走出戏院,梁季禾在前,陈子夜习惯性地慢半个身位,往巷子外走,想了想还是小声地冒出一句:“馄饨……您吃得惯吗?”
梁季禾冲她淡淡地笑,拿话逗她:“你觉得我吃什么吃得惯?”
陈子夜认真想了想,讲不出什么高级的东西,她知道的只是鹅肝、牛排这些,但是她不知道有没有更具体的说法,眉头微皱,“我只能想象到电视剧里搭配高脚杯的法餐,或者那种还垫着冰渣的刺身日料。”
“有兴趣尝尝吗?”梁季禾见眼前人在寒风里打了个冷颤,轻握住她的胳膊,隔着衣料往路上轻带一步,很快放下,示意边走边说。
陈子夜跟上,摇摇头说:“我吃不明白,怕糟蹋了好食材。”
“没什么明不明白的。”梁季禾看她的眼神十分温和,像离岸的晚风,吹过妈祖庙前写满心愿的红绸缎,蛰伏了一些飘渺和希冀,“只看你什么时候乐意。”
陈子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夜宵时间总是热闹的,人声盖过深巷回声,混合着可乐气泡破开和干杯的笑声。不远处烧烤架上开始冒白烟,不用说,肯定是老师傅的手艺。
天边淡淡虹彩,难得没有黑沉如墨,像是靠近城市大楼的玻璃衍射光,路边的灯火也渐次亮起,那一秒像是可以蹿入绵云的斑斓烟火。
馄饨店融在热闹里,外有塑料椅,不过冬天一般都进店吃。
只有四张桌子,加上他们俩正好坐满,穿着校服的学生嬉笑过往,只有几个女孩子边聊天边等位,男孩子们拉拉扯扯往没人的摊位抢跑。
猜想梁季禾是第一次来这种小店,陈子夜替他擦了几遍桌子,碗筷也预备拿茶水烫一下,轻轻推到他眼前,“……要不然还是换一次性筷子。”
梁季禾啼笑皆非,“我看起来就这么讲究?”
“您可以不讲究,但是平日里师父讲究礼节,我不能怠慢了您。”说话的功夫,两碗荠菜鲜肉馄饨撒着虾皮端上桌,饿了的时候比以往任何时候闻到都香,“虽然请您吃馄饨……可能已经是一种怠慢了。”
“你倒是真讲究。”
陈子夜又忍不住看了眼馄饨,但还是邀请梁季禾先动筷。
等他尝了一口,陈子夜才拿起汤匙,舀了一大口。
本来还想问他味道怎么样,是不是还行,桌上的手机却亮了一下。
有微信新消息提醒,她立即放下馄饨,点开回复。
难以掩藏的笑意转瞬即逝,但像是夜航所遇的星尘,洒在海面,照在银蓝色的鱼尾上。整片海只有这一处光。
梁季禾没有吃多少,脸色比之前阴沉了一些,陈子夜也没有什么可聊的,就一直没再说话,要不是有人在,她连馄饨汤都想喝完。
……冬天的热汤,比什么都让人心情愉悦。
从小店出来,不远处的学校已经熄了灯,学生大多数散了。
只一条深巷的距离,自然地并肩往回走,像是要送她回去。
陈子夜说:“时间不早了,您不用特意送我,老城区很安全。”
“没几步路,吃完走走。”
散步难免要聊天,陈子夜一到这样的时刻就有些拘谨。
总觉得要说点什么。
但梁季禾不是,他微微偏头,目光不在她身上,看地上的水结了冰,游刃有余的模样,从不需要可以找话题,想到便说,“今年该要下雪了。”
“……我还没见过慕城下雪。”
“你是哪里人?”
陈子夜回复,“我是潜县人,距离慕城坐车要两个半小时。”
“我是北方人,小时候年年见雪。”梁季禾声音清晰且缓慢,“到慕城后,很难见着了。”
“北方哪里?”陈子夜没什么地理概念,她没出过慕城。
梁季禾转了下方向,面朝北,“秋菏,青纱起高粱的地方。”
陈子夜小时候常听妈妈唱《四季歌》,歌词烂熟于心,情绪自然柔软不少,放松下来,也朝向北方,“高粱遍野,大雪漫天,一定很美。”
“有机会去看看。”
“那得是很久以后了。”陈子夜语气平平,未有失落,“有些读书好的学生,毕业以后就能离开这里了,但我不能,可能得从小丫鬟唱到垂死宫闱的老妇吧。”
梁季禾看她垂着个脑袋,笑出声,“你就没想过趁这次剧目重启演个女一号?”
“……没。”
梁季禾停住脚,越发好奇, “这么不乐意当主角?”
陈子夜回答地无比真诚,“既不想……也不行……”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梁季禾靠近一步,微微低头,眼神从她的唇上扫过,“总有些际遇是意想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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