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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擦过的西装衣料也非同一般,这对常年跟戏服打交道的陈子夜来说,不难辨别。更容易辨别的是,这个男人一定不是她要找的司机。
    几乎是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先生,我好像上错车了。”
    男人没回头,盯着镜子里的她礼貌地扫了一眼,她属于浓颜系,眉眼尤其明艳,气质却是冷淡疏远,尤其是鼻尖,小而挺,
    随即淡淡说:“我姓梁,梁季禾。”
    陈子夜慌神,捏紧纸巾,又低头说了一遍:“对不起,梁先生。”
    梁季禾顿了顿,游刃有余地笑了下,“我以为我们认识。”
    陈子夜觉得有一点印象,但很快被自己否认,像他这样气质打扮的人看两眼便知不是她能接触得到的人,只规矩地笑了下。
    道了谢,迅速拉门下车,脑子还是混沌的,没快走几步就眼前一黑……
    ……
    思及此,陈子夜回了神,嘴里咕哝了一声,“……原来是那位梁先生。”
    她面朝前,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留言簿和WiFi提示卡片,才知道她仍在国宾馆内。只是按这布置,像不对外预定仅提供给固定贵客的房间。
    陈子夜又往橱柜看了眼,玻璃衍射虹光,暖色调中掺着一丝寒意,联想到梁先生,陈子夜又觉得这像是他会偏好的风格。
    知道来人是谁,又说是师父的朋友,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
    走到门边,手上还抱着他的西装,仔细理了下自己的头发,按亮房间里所有灯,应声开门:“您稍等。”
    一开门,梁季禾站得很远,里间灯火敞亮。
    陈子夜静静站立几秒,等看清人,得体地朝他点头。
    梁季禾也笑着点了下头,礼貌地扫了她一眼。
    她穿了一身黑色紧身针织裙,单肩露出,配黑色长发,周身上下只有右边肩带上系着一个金色樱桃形状的胸针,贴着锁骨,透着一点凉。
    跟这件西装的袖扣一般大小。
    陈子夜手规矩地拖着他的西装外套,不敢轻易折叠,主动问好:“梁先生好,我是范先生的徒弟,谢谢您帮了我。”
    他像是知晓,笑着问:“范先生哪位徒弟?”
    “最小的徒弟。”陈子夜迅速瞥他一眼,顿了顿才说,“我叫陈子夜。”
    “嗯。”他往沙发指了指,等子夜坐下再坐。
    向桌上摆的新鲜腊梅投以目光。“感觉好点了吗?”
    陈子夜无声点头,忙说:“没事了,给您添麻烦。”
    “身体不舒服?”
    “没,可能是不太碰酒,加上最近在排新戏,需要控制饮食。”
    梁季禾顿了顿,语气偏冷,如同月白灯光,但眼神却是随意柔和,“节食不算好法子,小红靠练,大红靠命。”
    她没出声,眼里映着灯,只有疏离的光。
    红,究竟是什么概念。
    怕是现在已经成了角儿的人也说不清楚,古时梨园子弟,目不识丁,换袍登场,足下蹬唱腔起,人那一点点七情便悉数含在眉目之中了。
    我方唱罢,卸妆归家,做得回自己的,怕就是真的红了。
    做不回自己的,殊途同归,也不过是跟程蝶衣一个下场。
    这些她都来不及想,只知道这戏院十年才招一回,选上了那就是件好事,自十岁开始就日复一日地练着功,手中有热汤,头顶青璃瓦,将来往好了想,没准将来还能读个大学。
    总归是能保自己一条活路的。
    想到这,她也就似懂非懂地给自己对付过去了。
    她不懂什么红不红,只想做好本分。
    空气安静几秒,陈子夜已经紧张得攥紧西装衣领,抬了抬衣服,小心说:“衣服被我弄皱了,待会儿如果要穿,您不介意的话我帮您熨一下?”
    “有劳。”
    “应该的。”陈子夜从里室拿来一般熨斗,就近铺平衣服时,摸到衣料是犹豫开口:“……这种料子能直接熨吗?”
    梁季禾犯愁地笑笑,“这我还真不知道。”
    “那我试试吧。”陈子夜比了比位置,没好下手。
    梁季禾瞥见,靠近她一步,随手指了一处,“熨吧,没那么讲究。”
    陈子夜看他一眼,目光迅速回到衣服上,说行。
    没一刻钟。
    见范师傅电话打来问人在哪里,陈子夜再次同梁季禾道谢,赶忙收好熨斗,系好绒布袋,往门外走了两步。
    已经晚上十一点多,十二月的慕城已经黑透了,暮色聚合在枝头,时不时一点疏淡的光从斑驳的树影上跃起,微见星月。
    “……梁先生。”
    她回头迟疑地说了声:“今晚我晕倒的事,您别跟我师傅说,行吗?”
    梁季禾轻笑,冲门外抬了下眼,示意她放心回去。
    人刚走,范师傅就风风火火赶过来,正面撞上陈子夜,草草打了个照面,话都没听完就见她快步往楼下走。
    范师傅眯着眼看了看她身上落下的吊灯碎光。
    “梁先生,实在是招呼不周,还是您面子大,业内外来了太多贵客了!”范师傅还在积极寒暄,见梁季禾眼光迟迟留在楼梯上,试探说:“她是戏院最小的徒弟,可是冲撞了您?她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
    “陈子夜。”
    范师傅闻声一怔,“是,是她,就是如汀师妹最喜欢的那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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