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向晚被他抓着手臂,半强制的扳过来正对着他。
陈向晚狼狈的侧头去看地上的帽子,她手指缓缓的蜷缩起来。
陆知寒比她高一个半头,是最适合拥抱的距离,近到他焦躁的心跳声都像贴在耳边。
就像五年前的每一次。
陈向晚的睫毛是顺直的,微微下垂,就像一排小扇子,沿着弯弯的眼睛纹路弯起来时,扫的人心痒。
而这时候,小扇子上沾了水雾。
陆知寒紧绷着脸,额角的青筋死死跳了两下,他缓慢的松开握着陈向晚的手臂,“对不起,我——”
“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选。”
低着头的女生忽然说。
陈向晚抬起头来,她眼睛里还带着些刚刚让陆知寒心软的水光。
他看错的离谱,那分明是一把杀人不眨眼的利剑。
陈向晚看着他,视线温软,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再来一次,我还是会离开。”
陈向晚从不胆小。
五年前离开追逐了四年的陆知寒,是她慎重思考后的唯一结果。
光线折叠变幻,仿佛能听到的得奖学生的欢呼声。
陈向晚被投放在光明里,陆知寒于黑暗中。
他扯着嘴角,往后退了一步。
陈向晚听见他说:“你真的心狠。陈向晚,你是真的心狠。”
第3章
夏春交际,聒噪的蝉鸣已经从树冠中消失,转而出现的是不按脾气来的春雨。
放在桌角的玻璃瓶子里的小花被风吹的摇摇曳曳,连被手臂压着的卷子也响起了几声稀稀拉拉的卡擦卷动声音。
卷尾挠过陈向晚的手臂,正好远处席卷上来的阴云里突然炸起了“轰隆”一声。
陈向晚猛得惊醒,抬起头来,一双大而圆的眼睛还有点迷茫,被夹着雨丝的风一扑,挣扎着逐渐清醒。
她微微张开嘴,意识到拍在脸上的是雨丝,立刻探出窗看了看,已经开始稀稀拉拉掉落的半绿树叶被雨水打得透亮,小区老旧的水泥地都被清刷出一种古朴的质感来。
很明显,这场突如其来的小雨已经下了至少半个小时了。
陈向晚“砰”的一声关上窗,拿起小床上扔着的外套,踢踏着不太合脚的拖鞋往外跑。
陈家租的房子并不大,两室一厅,布置的很温馨。
陈母手里端着盘子,正在往餐桌那边走,热腾腾的排骨冒着刚出锅的香气,撞见急匆匆的陈向晚,陈母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弯起一个不太自在的弧度,问道:
“怎么这么着急——”
陈向晚仓促的动作在陈母的视线下迅速收敛了。
她僵硬的站在原地,刚踏进鞋子一半的脚跟也停下动作,视线乱撇着,不小心对上陈母稍微有些褶皱的手背,顿了下,紧接着不自在的移开,低着头小声的说:
“……妈妈,我有些事情,想出去一下,您和—爸爸先吃,不用等我。”
陈母显然也不太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场面,愣了一下说:“好……”,也没问什么原因。
陈向晚忽然就有点愧疚,背在身后的手指也紧张的蜷缩起来。
她看了眼窗外,焦急扩散的更大了。
陈母似乎是看出来她很急,匆匆几步把手中的盘子放下,然后去角落老旧的红木衣架上拿出一把伞来。
是一把孔雀尾巴大伞。
红蓝夸张的色彩映衬着陈母眼角的细纹,她把伞递给沉陈向晚,轻声说:
“别太急,慢慢走,手机带着吧,有事好给家里打电话。”
陈向晚沉默的接过,细白的手指一根根握紧手心的伞。
她不太熟悉这种时候该做什么回应。
陈父的咳嗽声这时候从屋里传来,闷闷的,紧接着是拖鞋擦地的声音。
陈父一米七四的身高,不算太健壮,是张同样带着岁月痕迹的脸。
他嗓子有些不好,常年被做饭的烟呛的,挤在不大的空间中,显得更加沉闷:
“大雨天的不好好在家学习跑出去干什么?离开学就剩几天了,上次期末考试你们老师还说---”
陈向晚浑身紧绷着,低着头沉默的听着。
孔雀伞沉重她手指僵得有些酸,连带着眼睛也有些酸了。
“老陈,别说了。”
陈母打断道。
陈父苍老的声音戛然而止,浑浊的视线看着室内的母女二人,最终沉默落座。
陈母挤出一个笑,往前走了两步,轻拍拍陈向晚的手臂,低声说:“出去吧,记得早点回来,多看看书,爸妈总是为你好的。”
陈向晚眨了眨眼睛,声音很轻:“谢谢爸爸,谢谢妈妈,那——我先出去了。”
她始终低着头,视野中的小白鞋渐渐变得模糊,又变得清明。
陈母把她送到门外。
稀拉拉的雨滴打在撑起的伞面上,眼角的酸涩被冷风迎面全部吹散。
陈向晚往前走了两步,又突然回过头,
楼道口黑黝黝的,陈母瘦小的身躯站在风雨后方,几乎被黑暗吞没。
陈向晚咬着下嘴唇。
陈母遥遥看着她,微微下垂的眼睛全是陈向晚的影子:“怎么了囡囡。”
“您别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陈向晚握紧伞把。
她低下视线,尝试着,轻声的说:“我,我就是去看看我救下的小鸟,就在小区边上的国道旁边,它不会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