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闻欣自己有时候都不大清楚,只挂着笑招摇过市,心想大家都看到提的礼物就好。
毕竟在村里过日子,做得好也得别人都知道。
等到娘家门口,她妈刘爱桂已经在等。
到底是亲母女,闻欣眼眶一红道:“妈。”
刘爱桂是偏心不假,但都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哪个不是她的命根子,连忙侧过身说:“吃早饭没有?”
闻欣吸鼻子说“没有”,又抱着虞得得说:“叫婆婆。”
这两个字的发音,虞得得还是会的,直把刘爱桂喜的,伸出手说:“婆婆带你去吃糖。”
虞得得当然不肯,对他来说熟悉的只有父母。
刘爱桂也没强求,摸摸外孙的头说:“怎么这么圆,你没给他躺枕头吗?”
闻欣就知道所有温情不过几秒,给虞万支使眼色,他上前一步说:“妈,给你和我爸带的一点东西。”
女婿在,那只能客气一点。
刘爱桂道:“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这家里也用不上。”
她笑得是心花怒放,讲的这话着实是叫人不知道怎么接。
虞万支算是知道媳妇提前打的预防针什么意思,说:“应该的,一直没来过,是我失礼。”
刘爱桂这才“勉为其难”收下,又说:“他们都在田里,待会回来。”
正是春耕时节,家家都是天不亮去干活,连小学都停课,等太阳高起来才是休息时间。
闻欣自然知道,坐下来说:“那我哥他们请假了?”
闻明夫妻俩都在县城打短工,活不是天天有,但地是农民的根。
刘爱桂道:“开春就没进城,你大嫂娘家二叔在盖房子,去帮过几天工,前阵子……”
絮絮叨叨长串话,虞万支想着给她们留出说私房话的空间,带着儿子到院里玩。
果然,“外人”一走,刘爱桂的话头立刻转,说:“东浦打工能挣五六百吧?”
勤劳肯干的话不成问题,闻欣其实已经猜到是什么事情,说:“能啊,闻明想去?”
刘爱桂叹气道:“家里挣不着钱。”
闻欣觉得跟在哪里没啥关系,说:“五六百得是一天十几个小时做出来的。”
刘爱桂觉得自己的儿子哪里都好,说:“种地的人,哪有怕苦的。”
闻欣还能不知道自家大哥的德性,说:“你要觉得行就让他去。”
哪里是刘爱桂一句话的事,她道:“你给他找个活。”
吩咐谁呢,不过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闻欣好脾气说:“行啊。”
待会还有没有脸去是重点。
刘爱桂没想到她这样好说话,眼神狐疑道:“你能给他找什么活?”
闻欣耸耸肩说:“他有把子力气,做啥不行?”
这倒是真的,也就卖卖苦力气过日子了。
刘爱桂试探道:“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
闻欣这两年往家里寄信少,不过只言片语。
她不想手里有钱遭惦记,说:“还是老样子,做衣服。”
刘爱桂余光里打量着她的打扮,说:“那带着你大嫂一起?”
闻欣仍旧是笑道:“行啊。”
心里却厌烦起来,寻思闻明还要多久才回来。
正想着,一大帮子人进院门,领头的是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他们见生人刹住脚步,齐齐回过头看。
年纪小,哪怕是亲姑姑,这么多年没见都是陌生的,闻欣从堂屋里出来道:“玉凤跟志斌都这么大了。”
闻玉凤已经十二岁,腼腆道:“二姑姑。”
又捅着弟弟的腰眼叫他张嘴。
闻欣欣慰地摸摸她的脑袋,越过她的肩膀不冷不热道:“爸,大哥,大嫂。”
她爸闻才山是很典型的在家庭中隐形,淡淡嗯一声往里走,也没啥要逗逗外孙的心思。
不过闻明向香夫妇话就不少,左一句“什么时候到的”,右一句“怎么没叫我们回来”。
平心而论,表情上是很欢迎的,毕竟口水不要钱,做出的事情就让人没法评价。
闻欣客气道:“也才刚到。”
又转而说:“给孩子买了衣服,玉凤你带弟弟试试能不能穿。”
闻玉凤眼睛一亮,还知道先看妈妈的表情。
向香点点头说:“你上回寄的还能穿呢,下次给得得买就行。”
闻欣单纯的心疼孩子,说:“没事,也不贵。”
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闻玉凤穿着裙子出来,长度刚好到膝盖,这种天穿着估摸着有点冷。
闻欣没想到她长得这样高,正要说点什么,刘爱桂道:“这也太短了。”
哪里是她觉得,是她那连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丈夫。
闻欣没工作前,在家连辫子都不许折腾,因为那样花枝招展的不像样。
哪怕是晚清,也没有这样封建的,她不客气道:“哪里短,好看得很。”
可她再怎么样说,生活于此的是闻玉凤,她心知这件裙子估计要压箱底,还是道:“谢谢二姑。”
闻欣若有深意拍拍她的肩说:“好好学习。”
闻玉凤还没到理解的年纪,只当是大人稀疏平常的叮嘱。
闻欣也不多说,盼着吃完午饭后的场面——说不准这是她有生之年在娘家的最后一顿,总得吃完再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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