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欣慢慢推着他往外走说:“行啦行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把门虚掩着,从缝隙里只露出半张脸来, 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上去像是大人一出门就要干坏事的样子。
虞万支只觉得自己操碎心,手指在她眼皮上轻轻一点,好多话都堵在喉咙里, 最后还是都咽回去, 转身下楼梯。
闻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咔哒锁好门,因为是久违的惬意,一时不知道做点什么好。
她先是咬着馒头踱步到窗边看,很快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楼下的自行车棚里。
本来两个人一起出门的话, 虞万支是没有这习惯, 但今天他是下意识回头看, 一眼就看到她, 恨不得上楼再把人搂在怀里哄两句。
两个人都有好视力,彼此的脸好像清晰可见,闻欣的手大力地挥舞着,笑得露出八颗牙。
虞万支怕吵到邻居,也是伸长手作为回应,跨上自行车朝外骑去。
闻欣又看一会才收回目光,在属于两个人的小家里打量着。
她拿起扫把想劳动一番,考虑到虞万支的性格又放下,心想别让他回来又絮絮叨叨的,从抽屉里把最近的报纸都拿出来。
《东浦日报》有好几页是广告位,卖什么的都有,据说收最便宜的是二十块钱,能使用的是长款三厘米的小格子,因此很多人家里稍微值钱一点的东西,都会通过这种方式来宣传,比如说卖房子。
不过一整页有那么多方块,字写得又很小,仔细看好像大海捞针,还得把捞到的“针”抄出来。
闻欣写着写着揉揉眼,站起来活动筋骨,把地图给翻出来,想着自己先筛选一番。
可惜她看着这乱七八糟的线条,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人都快钻进去,连东南西北都没找到,加上全市大搞建设,这份旧地图和最新的讯息已经有所冲突,她更是不知所措。
她只能是踌躇满志想做点事,悻悻把图卷起来,寻思还是等虞万支回来让他挑,自己还是只负责整理就好。
当然这件事或许没多少意义,因为谁也拿不准人家的房子究竟卖出去没有,毕竟买卖大件偶尔也得看缘分,别的不说,隔壁八楼那套房子从年前到现在还没个动静。
正这么琢磨着,敲门的声音响起。
闻欣从猫眼看出去,放心地拉开门说:“梅姐。”
梅姐就是租住在他们年前刚买下那套房子里的租户,是夫妻俩带孩子,大家住在一个家属院,也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街坊邻居,没有这层关系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她这会不好意思道:“在家呢啊。”
好像人在她反而有些失望。
闻欣弄不明白是个什么意思,还是侧身让她进来,说:“今天正好没上班,姐进来坐。”
梅姐欸一声,不安地搓着手,先是道:“你这收拾得真干净啊。”
闻欣跟她不大熟,但还是倒水拿瓜子说:“没办法,地方不大,只得讲究些。”
这个话接得好,梅姐赶快说:“可不是,我们四个人住着更是挤不开。”
等会,怎么有四个,闻欣奇怪道:“你们不是就只有个女儿吗?”
她看过户口本的,上头分明就一个。
梅姐倒不觉得尴尬,说:“还有个女儿,刚从乡下来。”
计划生育管得严,像他们这样的不在少数。
闻欣听着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不好管,以为是多一个人住不开,了然道:“那你们是想搬走是吗?”
梅姐连忙解释说:“不是不是,是老大要上幼儿园,得办暂住证。”
眼看又要多花钱,反正孩子还小,凑合住着不是问题。
闻欣了然点点头,但很快反应过来说:“你们这没户口,能办吗?”
大人都是两证合一,身份证、暂住证缺一不可,不然随时拉去筛沙子,但小孩子就不一样,得有户口本才能办。
梅姐当然不会平白无故来,说:“有,只是不跟我们在一起而已。”
她还惦记着再生一个,哪能把名额全占掉。
闻欣也就不打听人家是怎么操作的,说:“行,只要带着房产证跟你们上街道就成是吗?”
她虽然没弄过,但听说过,也知道多数房东都会另外收个几十块钱,不过人家不提她就不说。
梅姐弄过几次,看她的意思像是不知道有这茬,犹豫着也当作没有,说:“对,就是想麻烦你爱人帮我们跑一趟。”
虞万支去也没用啊,闻欣道:“他不是户主。”
过户那天队伍排得老长,正赶上虞万支去给她买烧饼的时候轮到,闻欣也不好一直在原地等他,毕竟卖家还在呢,索性签的自己的名字,心想反正两口子写谁的都一样。
当时交易的时候也只是重新告知过租户,梅姐压根不知道别人家房产证上写的谁的名字,这会诧异道:“写你的啊?”
她没听说女人还能有房子的,不都是男人当家作主嘛。
闻欣不知怎么的听这话有一点不舒服,只当是自己多想,说:“对啊,你要有空下午去办就行。”
趁着她今天不上班,别回头特意请假,那就真的得收钱才行。
梅姐好像没从冲击中回过神来,问道:“你爱人也肯写你名字啊?”
什么叫“也肯”,闻欣心想自己难道还得说句“谢主隆恩”吗?她对这个家也有贡献,法律都没规定的事情,怎么说得像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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