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欣在这上头帮不上忙,毕竟她谁也不认识,把饭盒给他说:“先垫两口。”
他做事情急,十有八九待会就跑去说,一直饿肚子可不行。
虞万支要拒绝,被她瞪一眼没敢说出话来,只能边吃嘴里还含糊不清说着话。
闻欣听完道:“是不该领伙食费,早还完早好,我的工资还能攒出一点。”
借钱对他们来说太有负担,光惦记着这件事就要食不下咽。
虞万支到底觉得委屈她,想着还是得多弄点钱,他道:“你不要太辛苦。”
踩缝纫机一整天,人的腰和背都不是自己的,年轻人都能撑得住,但这种苦力再做上个一二十年,不到老就有大苦头。
世上哪有不辛苦的事,闻欣道:“谁会跟钱过不去。”
她有钱拿,就不知道什么叫辛苦。
虞万支看她的表情没有一丝勉强,只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好,毕竟人结婚总是奔着好日子的,能一起吃苦的多少是有感情基础,而他们没有。
相亲能走到这一步,好像是老天爷给他送的大礼,只叫人感激。
他拿着空饭盒道:“快再去吃点。”
闻欣看一眼手表,拔腿就要跑,跑之前还记得在他脸颊上啄一口。
她的马尾辫一甩一甩,虞万支看着她的背影不见,这才骑上自行车。
仍旧是叮铃咣啷响,要不是正好在修马路,只怕人人都要回头看他。
整个东浦到处都在修,工业区这一片更是尘土飞扬。
虞万支闭着嘴都觉得吃下去不少灰,停下来就呸呸个不停。
他先去找的陈通山,因为买卖二手电器的店就开在巷子里,两边来往的居民多,知道的消息自然多。
大中午的,陈通山在摇椅上小憩,听见动静猛地睁开眼,还不太清醒道:“哟,今天怎么有空。”
虞万支也没什么时间寒暄,在他肩上拍一下把话说完。
陈通山道:“得咧,哥们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虞万支朋友有几个,但能托付这件事的只有他,也不多耽误时间就回厂里干活,只觉得浑身都有劲。
轴承厂事情多,大家熬得都快枯萎,但他仍旧是精神奕奕,带着人把交货的日子提前好几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吃什么猛药。
殊不知最好的药就是美好未来,虞万支过得有盼头,还有些着急,等人送消息来后才松口气。
他看着纸上写的几套房,想想还是去找闻欣,毕竟这事不是自己能决定。
服装厂是多劳多得,不像轴承厂离他就有点转不开,因此闻欣只要说一声就能出来,要不是人生地不熟,找房子这件事其实她就能做。
她看完纸说:“给人家添麻烦了。”
虞万支点头道:“回头会好好谢他的。”
送礼请吃饭是必不可少。
闻欣也就不管,抬头看他说:“那我们先去看哪一套?”
虞万支对附近算是了如指掌,心里规划出一条路说:“从五龙巷开始到三塘街。”
说得好像大家都该知道在哪似的,闻欣茫然眨眼说:“反正我跟着你走。”
虞万支可不敢像上次一样说些“要把她卖掉”的玩笑话,只道:“上来吧。”
闻欣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微风把尘土带在她脸上,她烦不胜烦,索性把脸埋在他背躲着。
就这一动,虞万支的车头一歪,显着连人带车一起倒,幸好脚撑住了。
闻欣下意识抱住他的腰,只以为是路况不好,说:“你小心点。”
虞万支不知道多小心,心想这可怨不得他,他也不替自己辩解,说:“在修路,你扶好。”
哪哪都在修,闻欣手干脆不放开,人却沉默不说话。
后头的温度那么近,虞万支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他只觉得全身都是力气,拐进巷子后停下来。
闻欣看着周围的环境,跳下来说:“是杂院。”
房子也分好几种,杂院属于住的人家多,多半是原来国营单位分的宿舍,前几年被住着的人折价买下来的。
一间房基本都不大,人家现在手里攒点钱自然得换大的。
可有人连小的都是咬咬牙才够得着,虞万支道:“不知道有没有人在。”
两个人跨过院门往里转,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太好,因为家家都自己搭建着小屋,只剩能走人的过道,各家的窗户都被挡得严实,光都照不太进来。
但没钱嘛,挑剔的地方可以少一点,虞万支找到门牌号。
门是开着的,望进去就像黑暗,一片昏暗,有位妇女走出来说:“你们找谁?”
虞万支客气道:“陈通山介绍我们来看房的。”
陈通山啊?妇女虽然不大清楚是哪个,毕竟消息挂出去也不知道顺着风都跑到谁那去。
但杂院的街坊邻居在这种时候是好处,要真有坏人喊一嗓子大家就一拥而上,因此她道:“行,进来看吧。”
外头还算有点光,跨进去却是眼前一黑,闻欣紧张地攥着虞万支道的手。
屋子里的灯在瞬间亮起,妇女道:“我们这儿就是黑点,不过有通电的。”
闻欣这才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屋子里并不大,但连同外面自己搭的厨房和洗澡间估摸着有十七八平,一家人的东西摆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头顶还搭着阁楼,更是憋闷得叫人喘不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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