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遥从衣帽间里走出来,手上拿着两件素色衬衫问太宰治,“要穿哪件衣服比较好?黑的,还是灰的?”
“灰的。”太宰治毫不犹豫的说完,又笑着道,“遥别紧张,只是去探望友人而已。”
“是哥哥很重要的友人!”太宰遥郑重的说,“要拜访重要的人,就要穿的正式一点才行。”
太宰治顿了顿,接着轻轻笑起来,“说的也是。”
“如果有和服就好了,应该穿和服比较好。”太宰遥在某些方面比太宰治还传统,喃喃自语着换好衣服,把头发高高地扎起来,看起来精气神十足,“我们出门吧!”
家门咔嗒一声落了锁,与围墙相连的铁门关上,旁边新挂上去不久的“太宰”表札,被阳光照得亮晶晶的。
太宰治牵起太宰遥的手,往海滨的方向过去。
那是一个能看见海的墓园。
太宰遥手上拿着一束白菊,静静的陪着太宰治走在墓园的小路上。
这里已经没有任何灵魂的存在了,每个长眠于此的人类,都已经放下尘世间的一切,走向他们的下一个站点。
“这样啊。”太宰治轻声道,“真好。”
他没有去问太宰遥人类死后灵魂会去往何方,只是轻声喟叹道,“这样就好。”
墓园不大,很快就来到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太宰治点起一支香烟,和一瓶威士忌一起放在墓碑前,“早安,织田作。这是太宰遥,我没和你说过吧,遥是我……从小就打定主意要一起步入死亡的人。”
太宰遥双手合十,蹲下来,微微低着头,“初次见面,织田作先生,我是太宰遥。非常感谢您将哥哥带到光明的地方,哥哥现在过的很好,请您不必挂心。”
太宰治被他正经的态度逗笑,“如果织田作能看见遥,也会很喜欢遥的吧。”
太宰遥抬起头看太宰治,“真的吗?”
“嗯,织田作很喜欢小孩子。”太宰治也蹲下来,“你说是吗?织田作。”
小孩子?!
太宰遥鼓起脸,“我和哥哥同龄哦?我能照顾哥哥的生活起居哦!”
太宰治扑哧一笑,“遥不要在织田作面前拆我的台啦,我也想当个能照顾人的男人呢。”
太宰遥赶紧再次双手合十,很虔诚的道,“哥哥已经长大了,在各方面都非常可靠,已经是可靠成熟的大人了。”
太宰治很得意,“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微风轻轻拂过墓碑上方的树。
树影浅浅,慢悠悠的晃动着,在墓碑上投下模糊的光影。
点起的香烟已经快燃到底,烟灰与烟雾轻缓扬起,旁边摆着的鲜花也被风轻柔穿过,花瓣细微的摇曳着。
太宰治靠着墓碑坐下来,又拉着太宰遥也坐下来。
“我也找到了重要的事物。”太宰治轻声道,“不,准确来说,是重要的事物回到我身边。”
太宰遥没有说话。
他知道太宰治是在对着已经逝去的友人说话。
“你说的没错,织田作。”太宰治把头向后仰,靠在织田作之助的墓碑上,透过交错的树叶看向蓝天,紧了紧握着太宰遥的手,“拯救他人确实很有意义。”
太宰治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不然,我怎么配得到幸福?”
你也说错了,织田作。
世界上还是有很多我预料不到的事。
比如当年遥的失踪,比如友人之间的反目、你的死亡。
又比如本以为再也不可能见到的遥回到身边。
突如其来的幸福,就算真的不会消失,已经满手血腥的他、无可救药的他,又真的配得到救赎吗?
“可以的。”太宰遥出声道,“哥哥当然有资格得到救赎。”
太宰治微微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他。
“织田作先生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哥哥当然可以得到救赎,也能得到幸福。”
太宰遥柔软的注视着他,“请更爱惜自己一些吧,如果目前还没有办法,就请多想想我吧?虽然这么说好像有些自以为是了,可是我爱着的哥哥,一定有被爱的原因,对吧?哥哥是非常非常值得喜爱的人,无论是优点还是缺点,我都深深的喜爱着。”
太宰治轻笑一声,“……不是应该说我完美无缺吗?”
“哥哥不完美。”太宰遥弯弯眉眼,替太宰治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可是我喜欢的,就是不完美的哥哥呀。”
“遥真狡猾。”太宰治喃喃道,“太狡猾了。”
太宰遥露出有些狡黠的笑容,“如果适度的狡猾能让哥哥打消自杀的念头,不是很好吗?”
太宰治不甘示弱,“殉情的想法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嗯,我等着哥哥。”太宰遥道,“等哥哥找到能让我们殉情的方法。”
“咿——遥好像在说我不行啊?”
“才没有呢,我真心实意的等着哥哥。不过在此之前,哥哥得先锻炼身体、好好调养才可以。”太宰遥抿唇笑道,“不是恋人或伴侣,就不能称得上殉情呢。”
太宰治揉捏着太宰遥的手指,忍不住道,“总觉得要多活好长时间……”
“是呀。”太宰遥的眼瞳清透无比,“请哥哥为了我,继续活下去吧。”
太宰治慢慢眨了眨眼,抗议道,“所以说,海妖根本就不天真单纯嘛,明明就超——狡猾!织田作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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