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嘉、叶白和陆合这几天正在做批量案件,这也是县城小诉讼所新人最常做的枯燥单一案件,摄像师的镜头一直跟着他们三个,叶白老神在在,在这两人来之前,她已经一个人做了好多这种烦人的案件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来受苦,她还有点过来人的嘚瑟感,假情假意地安慰:“没关系的,这种案子虽然无聊,而且雷同,但是能完整地让我们新人学到办案的整个流程呢,太有价值了吧!”
陆合是三人里业务能力最强的,他人聪明,学习能力好,无论做什么都上手最快,他做到第八个雷同案件的时候,已经开始心头冒火了,但他不说话,只抿唇生闷气,把键盘敲得吧唧吧唧响。
叶白看了他一眼:“陆律师,不知道的以为你买了机械键盘呢?”
陆合不理她,狠狠地拍下了空格键泄愤。
叶白也狠狠地拍了下回车键,算是回应。
赵延嘉也在埋头处理批量案件,他做的是县城银行的金融借款案,每个案子的流程都一模一样,连事由都一样,不同的只有当事人和金额,他做得眼花缭乱,抬起头,单手撑着下巴,闲闲地看向了镜头。
“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你们知道我终于发现明迪和开伦律所的相同之处是什么了吗?律师都是工厂线上的流水工,没有情绪地拧螺丝钉。在明迪做尽职调查、法律研究、分类上百本底稿,刚开始做觉得很新鲜,第二个案子开始,流程都一样,没意思,在开伦做批量案件,第一个案件开开心心跑立案、保全、执行的流程,觉得挺有意思的,然后你们就会发现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要一直搞立案、保全的活,腿都要跑断了,什么也学不到,哎,我觉得叫流水线工人,都伤害了工人,应该叫复制粘贴机器,连诉状模板都一样,套不同的数字就行,让我爸公司的大神们研发一个自动填写机器吧,解放天下苦批量已久的律师。”
他正吐槽着,眼角余光瞥到周织澄从小办公室出来,又换了个语气,义正言辞:“但话也不能说得这么死,我还是学到了丰富的实操经验,首先,我从批量案件中熟知了整个办案流程,知道如何立案和保全等等,其次,我经常跟法官见面聊天,有助于增进我和法官的感情,最后,我在跑腿的过程中重新学习了民法等等,还学会跟客户亲切沟通,还锻炼身体,增强体能。”
“总之,我特别感谢周律师,她让我知道了诉讼案件也有这么无聊的时候。”
他的话还没说完,叶白就忍不住笑出声了。
周织澄也笑道:“没事的,等你们做完这些批量案件,就给你们做做有意思的案件哦。”
“那还有多少要做?”
“还有很多。”
赵延嘉两眼一抹黑,瘫在了椅子上:“周律师,原来你也会压榨新人,还是光天化日在摄像头之下!”
周织澄随口安抚他:“下次不会了,做完就没有了。”
赵延嘉叹气:“假的,跟嫖娼的男人说下次不会再嫖了一样,都是假的啊,嫖虫继续嫖,批量继续做。”
周织澄一边笑,一边想,要是少了我们延嘉少爷,这节目还有谁能扛起收视率呢?
过了几天,经办法官又给周织澄打了电话。
她也是个年轻法官,才 30 岁,问道:“是周律师吗?我是姚法官,是办理林维升起诉他叔叔返还死亡赔偿金案子的法官。”
“姚法官,你好,是案子有什么变动吗?”
“我昨天跑了趟村里,村民们都挺关心这事的,都觉得林维升这孩子可怜,虽说这个案子并不复杂,但是我们法庭开会讨论了一下,觉得林维升他叔叔婶婶是故意在躲我们法院,估计开庭也不会来了,这类案子的原被告之间有一定的亲属关系,缺席审判不利于我们案子的有效解决。”法官声音温柔,“我们也不能给了判决书就了事,得切实地帮到林维升,所以一开始想着,干脆拘传他们俩来法院审判,但又太严肃了。”
她无奈一笑,继续道:“他们既然不来,那咱们就去,去村里开个巡回法庭,方便民众诉讼,也算给群众开展今年的普法教育了,周律师,不知道您这边方便么?”
“方便的。”周织澄在想,还真是给节目组提供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素材,撞上了巡回法庭。
她又想到了江向怀,林维升父母车祸死亡后,活下来的林维升像江向怀一样,成为了发泄对象,遭受着他叔叔婶婶的谩骂,骂他是丧门星,克父克母。
这个案子的确很简单,法律逻辑和法条分析简单到不行,难的是如何执行。
出发去南宵村的前一晚,大家受江向怀的邀请,去他刚交房的海边别墅玩了,精装修,应有尽有,还真是能做到拎包入住。
周阿公背着手,左看看,右看看,对别墅装修还算满意,嘴角忍不住咧起,蔡阿嬷直接问江向怀:“多少钱呐?”
她兴冲冲地用手机录制了个视频,捣鼓了半天,发到她的姐妹群了,一群阿婆不认识字不要紧,她们会发语音。
蔡阿嬷:“赶紧看,咱们南日的海边大厝,别墅啊,我们澄澄男朋友买的呀,等着结婚用。”
有个阿婆嗓门最大:“好大的厝,原来里面长这样,多少钱啊?我们也可以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了,到时候结婚你们一定要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