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成绩出来的第二天,她去学校领毕业证。
六月的天,总是很闷热,赶到教学楼的时候,她的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办公室里的风扇呼啦啦地吹,见她进了办公室,老何坐在木椅上唉声叹气。
语数外物化生,六科全部缺考,颜菲同学,到底是为什么啊?老何愁苦了脸,看着她,这个带了她一年、喜欢唠叨、喜欢挖坑、强迫她学习的老师一双眼睛逐渐红了。
她露出一个苦笑,说:可能是命吧。
是不是家里出了事啊?这几天给你打电话也没人接,给你父母打你父母也不接,我去你家找了你好几次,家里都没人。你是个好孩子,有什么事你跟老师说,老师会帮你的。
我没事,我家里也没事,谢谢老师关心。她说。
老何沉重地吁了几口气,他问:复读吗?
她摇头,强自地扯出一个笑脸,道:我不想复读,准备出国。
你不追着你喜欢的男孩子的脚步了?你要想清楚啊,一旦你出国,你和江寒就隔了万水千山,今后怕是很难再走到一起。
江寒
前路艰难,江寒他有很好的未来,她不能拖着他一起掉进坭坑里。
我跟他大约是没什么缘分,姑且,就这样吧。这一年,我没少让您操心,谢谢您的照顾,我很感激,您保重。
她落下话,弯腰鞠一躬,而后不再多言,转身往外走。
房子已经卖了,买主给了她三天时间收拾东西,今天是最后一天。
她舅舅已经帮她收拾了大部分,该寄走的都已经寄走了,只还有零星的一些小东西,需要她回来收拾整理,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都没有塞满。
她提着行李箱,走到玄关的时候放下钥匙,关上门。
强迫自己将那些不该有的不舍压下去。
出了别墅区的大门,忽然愣住,隔着一条宽阔的马路,她看到自己喜欢的那个少年快步朝她奔来,他穿着白色的T恤和牛仔裤,是她的青春岁月里,最浓重的色彩。
他跑得满身是汗,临到近前,气喘吁吁地问她:怎么回事?
她有好长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有一瞬间想哭的冲动,可是她生生忍了下来。
她笑着反问他:你不是在参加集训吗?这会儿你应该还在京城。
这重要吗?你为什么会缺考?你不知道高考有多重要?这是你人生的分水岭,有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你连高考都缺席?少年气得眼眶通红,厉声责问她。
她深吸口气,逼回眼里的湿意说:缺了就缺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颜菲!
你别凶我,我讨厌别人凶我。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从十班考到一班,从年级五百开外,考到年级第二,然后稳在前五,你有多努力,谁都看得见,高考对你来说有多重要,是个人都知道,你为什么会缺考?
睡过头了。她说。
什么?他仿佛没有听懂。
我睡过头了,没来及参加第一门考试,直接丢掉一百五十分,缺考一门和缺考六门便没了区别,后面的考试,我也懒得再去了。她无所谓地说。
少年愣了好一会儿,好似在很艰难地消化她说的话。
她抓住行李箱的手指泛了白。
然后,他听到少年说:颜菲,你太让人失望了。
她没说话。
夜风吹得周遭的树枝疯狂作响,好似随时都要来一场瓢泼大雨,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少年说:既然错过了,那就重新来过,不过一年而已,也不是太久
我不会复读。她打断少年的话。
什么?他好像又没有听懂。
她哽着嗓子说:我不会复读,已经决定了。
不复读你想干什么?拿着一个高中文凭就出门打工吗?还是窝在家里让你父母养你一辈子?一年而已,你两年都熬过来了,再熬一年,你怕什
我决定出国了。她忽然说。
出国?
她很轻地嗯了一声。
不知多久过去,少年露出一个冷嘲,道:也是,你家有钱,就算高考失败,随便去国外的哪个学校读一读,也能混一张文凭,高考不是你唯一的出路。
她没接话。
什么时候走?他问,好歹同学一场,你要远行,总该给你践行。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
她抬眸望他,少年的轮廓还有些柔软,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向下弯一点,五官会在瞬间柔和下来,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别人都说他极少笑,但他的笑容,她却见过很多次。
好像和她在一起,他要显得开心一些。
江寒,你喜欢我吗?她忽然问。
你喜欢我吗?
或者你喜欢过我吗?
哪怕只有一点,哪怕只是曾经某个动心的瞬间,有吗?
没有。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总是很冷,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的声音和他的脸色一样冷,冷得令人发寒,他睨着她道:颜菲,我为什么会喜欢你,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