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回头。
雨淅淅沥沥地落在地面上,雪白的教学楼下,穿着蓝白校服的男生修长的手指握着伞柄,他很高,身材笔直如青松,清俊的五官显出几分不耐烦。
颜菲被他不耐烦的眼神刺伤了小心脏,却仍旧厚着脸皮说:我没带伞,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一段路?
南方九月的天已有些凉,淋了雨,势必要感冒。
颜菲以为他要拒绝,装可怜小声地说:就当帮你同班同学的忙,好心送我到公交车站吧,而且你不是也要去吗?你就顺带吧。
走吧。江寒忽然说。
他走到屋檐下,颜菲面上一喜,双腿一迈就钻进了他的伞下。
颜菲从来没有距离他那么近过,不大的黑色雨伞下,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忽然有种与世隔开的感觉,好像这世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只能听见雨声和江寒很轻的呼吸声。
她微微抬头朝他看去,男生的下颚线条有点冷硬,但很好看。
她听到自己怦然心动的声音。
她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这样她就能和江寒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下去,可好像不过才走了几步路,就到了公交车站。
她和江寒站在伞下等公交车,27路先来,她要上车了。
颜菲恋恋不舍地拿出学生卡,跟江寒道了谢,上了公交车,然而,要刷卡的时候,她却又忽然从公交车上跑了回去。
她冒着雨,站在江寒面前,一双眼睛盈盈地望着江寒。
江神,全世界六十多亿人,按照平均年龄八十岁、每个人每天能遇见并且记住十个人计算,我们相遇并相识的概率是百万分之四十九,缘分妙不可言,我恰好就在今天站到了你的面前,你看我当你女朋友可以吗?
雨淅淅沥沥地打在颜菲的头顶,面前的男生在短暂的愣怔后将雨伞移到她的头顶。
颜菲以为他要答应了,嘴角不自觉地裂开。
然而,江寒却道:不行。
颜菲中了一枪,难受地问:为、为什么啊?或者,或者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或许可以努力努力,变得更好,让你喜欢上我。
江寒:聪明的。
颜菲:聪明的就是指成绩好的吗?
江寒面无表情地说:等你考进一班再说吧。
他说完话,拉住颜菲的手腕,将雨伞的伞柄塞到她的手里,然而越过她,两步踏上了开过来的十九路公交车。
你站那儿当门神?
颜菲被江寒的说话声拉回神,她咬了咬牙,坐到床边的休息椅上,她忍不住想,当初江寒让她考进一班再说,是不是就笃定了她根本考不进一班。
结果她却考进去了。
颜菲从包里摸出企业管理,准备在今明两天之内把这本书过一遍,她一边翻书一边对江寒道:刚做完手术都会比较困,你若是困了就睡一会儿吧。
江寒:不打算跟我说说话吗?
颜菲:说什么?
江寒:下个月就过年了,你准备在哪儿过年?
颜菲:还没决定。
江寒:要回云城吗?
颜菲:不知道,到时候再说。
江寒昨晚就没怎么睡觉,这会儿看着颜菲看书看得起劲儿,也不想再打扰她,他有点困了,他跟颜菲说他想睡一会儿,颜菲哦了一声,头都没抬。
你睡吧。她说。
江寒抿唇,心道,他难道不比她手中的教材好看吗?
这一觉他直接睡到了下午一点,醒来时病房里的窗帘已经拉上了,光线有点昏暗,江寒睡了好几个小时,脑子有点混沌,他揉了揉眉心,这才想起病房里应该还有一个人。
他视线在病房里绕了一圈,却并没有见到人。
江寒忽然有点慌。
吊针已经取了,他身上还插着管子,他想起身去找人,刚有所动作,开门声在耳边响起,他猛地抬头,看见提着外卖的颜菲从外面走了进来。
江寒蓦地松了口气。
给你买了蒸蛋,颜菲扬了下手里的外卖,我问过医生了,你现在只能吃清淡的。
她熟练地把床尾的长方桌拿出来,架在病床两侧的围栏上,然后把外卖盒打开,放到江寒的面前,把勺子递给他说:快吃吧。
江寒接过勺子。
他想起高三的时候,听班上的同学说颜菲在生活上就是个白痴,衣服不会洗,地不会拖,连棉被都不会套,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不要说照顾别人了。
可从今天早上到现在,她照顾他的时候,都很细致。
知道给他带在病房里需要的生活用品,知道随时注意点滴是不是要滴完了,知道问医生他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买了午饭还会妥帖地打开将勺子递到他的面前。
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吃就行了。
这七年,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她整个人从内到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他的感受不深,可这短短的半天时间,他却深刻地体会到了。
江寒拿着勺子的手有点僵硬。
不想吃啊?颜菲问,是不是还没有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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