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何安娜并未得偿所愿,最终却是念了浸大,Vivian全家移民温哥华另有一番新天地,而Amy考试失利,此后几人再也没有过联系。
头顶云层越积越厚,何安娜一步一步走过曾经踏过千百次的砖石,时间早已将十年前的灾难平复到毫无痕迹,可惜,却泯不掉她心中的伤痛。
原本她可以有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浸大翻译学系高材生,毕业后抑或做个翻译官?抑或与普通白领一样朝九晚五,光鲜的工作,贴心的丈夫,乖巧的孩子。
原本她可以生活的更顺遂,原本她可以衣食无忧不必承受漫漫十年的担惊受怕,可以不必夜夜无法安眠全赖一粒安眠药入睡。
可惜,时间无法重来,何安娜永远忘不掉,那日自己刚一下课,上一刻还在满心欣喜Miss李未抽中她回答刁钻问题,与身旁同学商量午饭是吃鸡排抑或叉烧饭,下一刻便有身穿制服的差佬上前拦住她,告知父母丧生火海时的场景。
笑容凝在唇边,怀中的课本掉落一地。
哭吗?连脑都是嗡嗡作响的。
眼眶只觉得发酸,何安娜抬手抹了抹脸颊,竟一滴泪也掉不出来。
从那一刻起,何安娜心中的乌云就再未散去,盘旋至今。
心口突然针扎一样的疼,何安娜皱着眉蹲在地上,头顶昏暗天空中突然轰隆一声,细细雨点缓缓落下,何安娜瞬间泪流满面。
周遭喊叫声四起,附近居民赶忙加快脚步跑回家中,庆幸赶在暴雨之前到家,避免半路被雨围困的境地。
何安娜迷茫地望着四周奔跑的人群,抬头看了看高处那扇早已更换主人的窗。
下雨了,她能去哪?
她的家早已在十年前一把火烧了一干二净,她又能回哪去?
何安娜满心悲伤,却突然觉得头顶雨水好似并未落在身上,她扭头望去,却是一位陌生男人手中举着一把黑色的伞,将一身白裙蹲在地上的何安娜遮挡地严严实实。
那男人一身西装革履,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白净脸上架着一只细边眼镜,满身的淡然气息,好似哪位恰好路过的成功商务人士。
他此刻薄唇微抿,修长的手指紧紧握着那柄伞,他未用怜悯眼光低头看着何安娜,亦未出声询问她为何落雨还要在这里逗留。
他只抬着头,看向何安娜方才一直紧紧盯住的方向,自始至终不发一语。
雨越下越大,美孚新邨的角落中,一男一女,一立一踎(注),一柄伞,画出一方天地。
何安娜突然觉得漂浮无根的情绪霎时间有了归宿,即便两人未有一句交流,也好过孤身一人在这世间漂浮。
过了半晌,男人将手中的雨伞俯身递给何安娜,有雨水从他指尖滴在何安娜脸上,好似为她多添了一滴泪,引得她一阵怔忪。
“伞留给你,别再难过,早些回家吧。”
何安娜抬起头,愣愣接过,可还未等她多言一句谢,男人便已经扭身走进雨幕中。
何安娜望着那道高挺的背影,心中一暖,眼中温热。
暴雨仍在持续,何安娜早已浑身湿透,长发一缕一缕贴在脸颊,她打着伞四处游荡,最终躲进一家便利店中,点了一杯咖啡,端坐在巨大玻璃窗前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待何安娜将一杯咖啡饮尽,已经夜幕降临,这场暴雨持续了几个钟,便利店外已经一片汪洋,等何安娜终于收拾好缅怀情绪准备继续回身上场杀敌时,才发现已经没有了归路。
何安娜身边未拿移动电话,雨夜中的士瞬间变身抢手万人迷,无数暴雨中的人等待回家同亲人团聚,何安娜只得继续在便利店中静候雨停。
又过几个钟,雨势终于变小,何安娜揉了揉发僵的小腿,正准备起身,突然一位陌生人走上前来。
“小姐,请问你是不是姓何?”
何安娜满面诧异,顿时心中警铃大作,反问:“你是谁?”
那人笑笑,回身指了指门外:“何小姐,门外有人来接你”
何安娜又疑又惊,她身份特殊,陈训礼仇家不知几多,难免有人会将主意打到她身上。
何安娜反口一句:“你认错人了”便起身要离开。
那人倒也不恼,一只手拦住何安娜去路,不卑不亢地说:“何小姐,不要让我们难做,这里人多,你也不想伤及无辜吧。”
只一句话,何安娜立刻察觉来者不善,她抬头望了望四周,三口之家提着购物篮商量明日早餐是吃三文治还是细面,甚至还有挺着孕肚的孕妇在货架旁边徘徊,何安娜咬了咬牙,她到底只是女人,做不到道上人冷血无情,只得随着他走出门外再做打算。
可还未等何安娜站定,一辆车立刻飞奔过来,车后门被拉开,两位高壮男子不由分说架着何安娜上了车。
何安娜惊呼一声,用尽全力拼命挣扎,口中狠狠咬住抓着自己肩膀的一只手,沉重呼痛声应声而起,还未等何安娜挣脱,只觉得后颈一疼,何安娜瞬间便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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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饭班主:赏饭吃的老板。
踎:等同于蹲
美孚新邨的火灾是发生在97年。这里因为故事情节提前了十几年。这场火灾造成9死36伤惨剧。默哀。
第15章 意乱
何安娜迷迷糊糊间好似被人抱到一处昏暗房间,身下巨大席梦思床垫柔软舒服,鼻尖药酒味萦绕,不知为何她好似本能察觉不到一丝一毫危险气息,所以竟让她忍不住放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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