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厂房很大,约莫有一千多平米,非常杂乱,乔晋渊带着余殊离开了角落的位置,走到了中间。那里胡乱堆着几个支架,上面吊着一些钢水浇铸过的不规则的物件,看着像是原本要铸造什么东西,结果失败了。这些东西会随着震动或者风吹摇摆,摇摇欲坠的,挺吓人。而支架中部以下,用铁皮围起来了,人要是躲进去,外面是看不到的。
乔晋渊选择这个地方的原因有二:一,这是厂房中部,无论歹徒从哪个方向进来, 第一眼就能看到,太显眼了;二是挂在支架上的那些东西非常危险,要是被砸到,肯定会受重伤。基于以上两个原因,歹徒们可能不会想到两人竟敢藏身于此。
果然,他们进来以后,就分散在各个边角翻找,并没有往中间多走一步。
支架下的空间非常小,余殊和乔晋渊贴在一起,温热的呼吸轻轻喷洒在彼此的颈间。周围黑乎乎的一片,人在黑暗中,感官总是更敏感些,生死关头特有的患难与共和十年的感情纠葛交织在一起,复杂的情绪在两人之间流转,若非外面的动静太大,气氛几乎有点暧昧了。
歹徒们翻了一阵,没见到人,骂骂咧咧地退了出去。
等到完全没有动静了,余殊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问:“出去吗?”
他们不可能一直躲在这里,谁知道歹徒会不会去而复返?而且这里本身也很危险。乔晋渊掀开一块铁皮,说:“走。”
他先爬出去,检查了的确没有人守在外面,这才对余殊张开手:“慢慢爬出来,我接着你。”
余殊依言往外爬,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人道:“我想想还是不放心,再进去看看。”
另一人道:“好。”
余殊刚爬到一半,闻言身子一僵,机械地转头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两个壮实的人影映在厂房的毛玻璃窗上,她惊得差点连呼吸都停滞了。好在乔晋渊反应很快,立刻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回到支架下面。这时厂房的门已经开了,他无论如何都来不及躲进去了。
那一刻,余殊有种冲动,要爬出去跟他同生共死,但随即便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别动,我不会有事的。”
她忍住了,静静地缩在支架下面。
结果那两人并没有过来,只是在门口望了一眼,一人道:“看来是真没人。”
另一人道:“我都说了是你多心。”
跟着两人便往外走去。
余殊额头全是冷汗,感觉就像是死过了一回,手脚酸软得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看不到乔晋渊,黑暗让她有点害怕,于是低声喊道:“晋渊——”
乔晋渊还没答应,走到门口的两名歹徒之一突然回身,往支架的方向发泄地扔了块砖头。原本就不太稳定的支架被这一砸,上面吊着的物件剧烈摆动起来。余殊在里面,并没有意识到危险,躲在支架后的乔晋渊立刻飞身扑了上去。
只听卜卜两声闷响,两个物件同时砸下,一个砸在他背上,一个砸在他右肩,重力将其中一面的铁皮压扁,余殊直接被挤压出去,摔在地上。
等她反应过来,回头一看,见到乔晋渊的惨状,大惊失色地爬到他身边,低声叫:“晋渊,晋渊——”
乔晋渊一开口就喷出了一丛血花,砸在他背上的那个物件伤到了他的内脏,他感觉心肝脾肺肾都挪了位。但见到余殊惊惶的神色,他努力把翻涌的气血压了下去,轻声说:“我没事,你扶我一下。”
砸在右肩的物件已经滚了开去,余殊见他右手软塌塌地搭在地上,并没有意识到是因为受伤,拽住他的手臂想要扶他起来,乔晋渊倒抽了一口凉气,额上立刻就冒出了冷汗。
余殊的手僵住,动也不敢动。
乔晋渊好容易才缓过来,轻声说:“我右手脱臼了,你来帮我接上。”
余殊颤声:“我不会接。”
乔晋渊用了很长时间吐出那口气,说:“我来教你。”
尽管他说得很详细,但余殊见他疼成那样,根本不敢用力,结果就是骨头没接好,反而让乔晋渊多受了许多苦楚。她哽咽道:“对不起,都是我没用……”
乔晋渊用左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声哄道:“只要骨头接好,我就不疼了。乖,别怕。”
余殊咬咬牙,含泪点头,按照他的指示,使出吃奶的劲儿把脱开的骨头扭回去。
也不知道试了多少次,等终于接好,乔晋渊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湿透了。他勉强朝余殊一笑:“小师妹真厉害。”
余殊心头酸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乔晋渊扶着支架,勉强站起身,说道:“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他受伤太重,可能支撑不了太久,在此之前,他必须给余殊找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余殊身上带着定位器,林宏他们只要没有全军覆没,肯定会来找她。
余殊用自己瘦弱的身子架着他,从他指的方向慢慢走出了这间躲了很久的厂房。这一片全是厂房,一眼望不到头,很容易就会让人生出一种前途渺茫,看不到希望的窒息感。余殊咬着牙,把害怕都压在心底,冷不防乔晋渊伸手握住了她:“我们会没事的。”
那手刚才被汗湿,此时还有点滑腻,可是却将她握得那么紧,独属于男人的力量从那只手传递到她的身上,让她紊乱的脉搏逐渐平稳下来。
她跟乔晋渊认识十年,结婚三年,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深刻地感受到来自这个男人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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