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她猜出来了。
宗奕想让她看的是什么。
关于陈牧洲早年收坏账能力很强这事,她早就有所耳闻,这视频估计是相关记录。
也许……
是他某次难得失败的往事?
江聿梁盯着屏幕。
在这个人说完没钱后,陈牧洲眼皮微垂,笑了笑,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牌,黑桃5。
在那样混乱的环境中,他依然不紧不慢地,抬手,在对方眼前轻晃了晃。
“这是你之前掉的。收好。”
有那么一秒,对方脸上出现了迟疑的神色,猜不透陈牧洲到底什么意思。
但也仅此一秒。
很快,局面猝不及防地变了。
仿佛白骨森森,骤然显露,没有半分遮掩。
无声的凶暴,始于一个普通的烟灰缸。
没人看的清,东西是如何出现在对方的齿间,他又是怎么被年轻的东方人摁在桌面上,动弹不得的。
这画面之后的每一秒,都令人惊心动魄。
那是更年轻时的陈牧洲。
比现在更幽暗,森然。像深不见底的悬崖底,吹过的一阵彻骨的风。
在你以为会穿堂而过时,却杀了个回马枪,带着更劲而猛烈的力道,要把悬崖边的一切都带走一般。
江聿梁看着投影里播放的一切,脊背默然僵了僵。
再久远一点的从前,她对类似这些的画面都已经免疫。直面暴|力其实是很简单的事,只要看得多,经历的够多,迟早会免疫。
在比赛中,所有最坏的结果都会被兜底,受了伤下场也会有医护,这一点更能让人放心看到最后。
从某个时刻开始,从那个海滩过后,她却已经不太能直面这些了。
自己身处其中不觉得有什么,但已经不能做个坦然的旁观者了。
心跳和血压都会发生轻微的变化,呼吸会无法控制的变得急促。
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只是不舒服。
江聿梁曾经看过一段时间心理医生,在失眠最严重的时候。那时候,她也只提了一次这个事。
很快,因为费用高昂,她连医生那儿都不去了。
睡不着就不睡,看不了就不看。
慢慢地,这些事也忘到了脑后。
可现在,江聿梁也不打算显露半分。
毕竟,她能清楚察觉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即使只用余光,江聿梁也能感觉到,宗奕像看戏一样,并没有看投影画面,是在观察她。
她当然能控制住,从头到尾,面无表情地将投影看完。
在惊慌声、求饶声交杂的杂音中,画面陡然黑屏。
播放结束后,整个房间陷入了极度的寂静之中。
她不说话,宗奕也不率先开口,点燃了一根烟,饶有兴趣地等待着她的反应。
沉默了很久,江聿梁才轻笑了笑。
“宗董。您想说明什么?”
“江小姐,你觉得你熟悉小陈总么?”
宗奕眼睛微眯着笑起来:“我不否认,他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但是我好几年前开始跟他打交道,应该比你了解一些。”
“是吗?你了解他什么?”
江聿梁问。
就像真的好奇一样。
但面上的疲倦感,她压根懒得掩饰。
宗奕脸上的笑意渐淡,随意踱步到一边,俯身,从玻璃桌上取了枚国际象棋,夹在食指和中指间。
“任何人,任何事,于他而言,都可以只是这个。”
宗奕轻晃了晃棋子。
江聿梁视线落过去,看见那是国际象棋中的一枚兵卒。
宗奕看到她沉默不语,语气慈蔼地开口:“你愿意相信这样危险的人,帮你去查那些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你有问过你妈妈的意思吗?”
江聿梁倏然抬眸,目光锐利。
宗奕跟看见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毫不在意。
“你看看这个。”
他把手机递给江聿梁。
江聿梁本来不想接,但手机上那张照片,让她像一块被施了定身术的石头。
是江茗。
她从来没见过的江茗照片。
照片上的母亲,处在更年轻飞扬的时间段,看着像三十出头,明眸皓齿,穿着背带牛仔裤,笑得见牙不见眼,双臂自然地搭在船杆上。
这是一张合影,江茗的身边,站着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人。
虽然有了年头,但也能看出来这个人的脸,几乎就是年轻些的宗奕。
江聿梁知道,她不该接的。
这么明显的诱惑,说不定还是合成照片。
但她完全不能控制自己,伸手接过来,无声仔细地端详。
哪怕是假的。
至少是她没见过的江茗。
几乎就是在她接过的一瞬,一声隐隐约约的巨响,不知从什么方位传来,宗奕皱了皱眉,飞快抬了眼。
江聿梁没什么反应。
她正痴迷般地看着那张照片,放大,缩小。
宗奕看了她几眼,面色有些阴沉。
他脚步朝门外转了转,又停下。
都叮嘱过安保了,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即使如此,出于谨慎,宗奕还是决定去下道新令,要加强这里的安保才行。
那声音,一听就是底下车库那边传来的,也不知道对方想出了什么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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