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躁狂一向是跟抑郁相伴随行的。
它像是提前燃烧了人的活力,等这把火过去,患者就会陷入不可自拔的低落情绪中,转入抑郁。
因此大部分治疗双相的药物都致力于稳定患者高涨的情绪,减少情绪波动。
桑迟吃了一年多的药,深知它们会从哪些途径影响她的大脑。
先是让人混混沌沌的副作用,眩晕呕吐嗜睡,然后发胖或者暴瘦,等副作用过去,药物开始起效,人会变得麻木,平静如同一潭死水,无悲无喜。
世界苍茫又荒芜。
她站在世界尽头,召唤生的勇气,又召唤死的勇气。
作者有话要说:
“我站了很久,召唤生的勇气,又召唤死的勇气。”——马特梅洛《活下去的理由》
这本书推荐给抑郁症的姐妹。
第24章
医生最后也没答应给桑迟换药。
她拿药单去楼下取了药,五六种药装了满满当当一个塑料袋。
因为下午还要帮导师监考, 她打了个车回学校, 到宿舍收拾了一下东西, 马不停蹄骑车赶到教学楼。
距离考试还有二十来分钟,下边零零散散只坐着几个人,笑容满面地聊着天。看到桑迟进来, 还交头接耳嘀咕了几句, 多半是讨论她的年纪来着。
桑迟把没拆封的卷子放在讲台上, 她人长得矮, 人往椅子上一坐, 几乎就被半尺高台遮得彻底,只露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尖, 像是躲在自己的一个小天地里。
她安心地舒了一口气,掏出手机开机。
为了方便联系, 导师把那个一起监考的师兄的手机号码跟微信也发给了她, 桑迟拖延到现在也没点开来看过。
翻找到跟导师的聊天记录, 一张微信名片,下边跟着一串号码。
嗯?
这个猫咪头像跟程琅的好像......
桑迟缓缓眨了眨眼睛。
原来是网红猫吗?她一直以为是程琅自己养的来着。
出于礼貌, 桑迟没直接加微信, 输入那串号码先拨了电话出去。
彩铃响了一会儿才被接起来。
“喂。”
低淡的冷漠的声音顺着听筒爬到耳膜, 带着浅浅的不耐烦:“哪位?”
桑迟紧张地搓了一下左边耳朵,说:“师兄你好,我是钱院长的学生,今天跟您一起监考大一3班的, 请问您到了吗?”
电话那头诡异地安静地两秒钟。
桑迟抓着讲台柜门的推手,以为信号不好,正要再说一遍,那头出声了。
“你在哪?”
桑迟愣了一下,探头往门口标示的牌子扫了一眼:“B楼508。”
“在那等着,别乱跑。”
说着,电话就挂断了。
桑迟眨眨眼,莫名觉得这个语气有点耳熟。
她晃了晃脑袋,额头抵着讲台边沿,一条条回复未处理的消息。
其实也没有几条需要处理,唐虞已经坐上飞机了,吵吵嚷嚷要看她开药的证据。
两条是来自公众号的推广消息,余下的都来自程琅。
最早的一条发在那天教学楼分开之后的几个小时:“桑迟,下来一趟。”
桑迟没有看到,自然没回。
隔了一天,他又发:“统计还要不要补课了?图书馆等你。”
照旧没有回复。
他问:“我教的不好?”
接下来三条都是这样的独角戏。
桑迟手指落在他的头像边,一点点滑下来。心口仿佛被一种不知名的物体包裹起来,胀胀的,暖暖的。
抑郁症是一种不断通过内心自我贬低来剥夺你人生价值感的病毒。
每天早上从床上醒来,望着天花板,就开始想:又开始了,一眼望不到头的毫无意义的一天。真是孤独又无望啊。
可是原来已经有一个人,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温柔呼唤:你被需要。
世界上最治愈的情感不是喜欢,而是被需要。是我低声喃语,而你恰好有所回应。
......
鼻间像被塞了一团棉絮,眼眶涨热。
她吸了吸鼻子,双手摁在键盘上,不知道应该回复些什么。
这时,手腕忽然被人抓住。
骨节分明,经络突起,掌心里像是裹着一团火,合在她手腕上。
桑迟错愕抬起头,正对上程琅浅色的瞳仁。
他像是一路跑着来的,胸口起伏得厉害,另一只手撑着讲台桌面,身上的白衬衫在腰腹的地方折出几层褶皱,居高临下俯身看她,湛亮的眸子里含着很多桑迟看不懂的情绪。
“程师兄?”
程琅嗯了一声,握着她的手腕把人拽起来,一言不发就往外走。
衣摆擦过讲台,把两叠卷子撞到了地上,扬起一地的粉笔灰。
桑迟一脸懵地回头:“师兄,我还要监考……”
程琅说:“没你的事。”
边说着边把人拽出了教室,留下面面相觑的百来个师弟师妹。
这时离开考还有十来分钟,学生基本都来齐了,后头进来的人都没见到讲台后面躲着的小师姐,全程就看到一个帅出天际的小哥哥走进来,变魔术一样从讲台后面扯出来一个浅紫色毛衣的女生,两个人一前一后扬长而去。
短暂的沉寂,教室里爆发出嘈杂的交谈声,靠窗的同学探着脖子往外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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