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着头:“不是的,我也不想那样。可我有什么办法?我没你漂亮,没你成绩好,没你家境好,我不嘴巴甜点儿我该怎么办?有记忆以来,我就跟着我妈妈在一个家庭里一个家庭里四处飘荡,我只剩嘴巴甜的优势,我不这样做,谁会喜欢我?”
“哎呀,这可怜的娃儿。”老太太出声。
满场人都被这一番话给镇住了,没人出声,还是学委最先“呵呵”两声道:“是呢,你做什么都有理由,你特别可怜,特别无辜,特别弱小。你都可怜到让你姐没法儿参加保送面试了呢。”
“不,我没有!”姚圆哭了满脸泪,依旧在紧盯着姚问,“那天我知道你有保送面试,我一早就起来给你做面,就想让你得个好兆头,顺顺利利过了面试。给你吃的面条,我也吃了啊,我也拉肚子了啊。我如果想要害你,我还能让自己也拉肚子吗?我恶毒到连自己都下得去手吗?”
姚问静静地看着她。
听了这么一番话,她心里的那股子恶心奇迹般地不见了。
蒋茹进门之后,打着为家里节省开支的旗号,说外面吃饭贵,还不方便,她自称自己没时间做饭,就吵着让姚爱军请了保姆。中午大家都不回家,上班的在公司吃,上学的在学校吃,保姆就只有在早晚饭期间才能派上用场。
姚问参加保送考试那段时间,蒋茹嫌弃保姆做事不利索,饭菜做得不合口味,天天跟家政公司扯皮。
她面试那天,正巧新保姆来试岗,姚问并不知道早上的面条是姚圆做的。等她拉肚子拉到进了医院,事情闹大了,问到保姆头上,才知道早饭是姚圆做的。
“那在我吃面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那是你亲手做的?”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姚爱军不认为姚圆是故意的。
一次吵架的时候姚问提起来,他说:“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以后记住了,但凡你自己有要争取的东西,你就得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你要自己多留一个心眼儿。你得牢牢记住今天这个教训。”
姚问当下只觉得他偏心,才不管什么狗屁教训,但她记住这句话了。
如果当初知道那面是姚圆做的,她一筷子都不会动。
“我怎么敢告诉你?”姚圆委屈地说,“一边是我不得不依赖的妈妈,一边是我喜欢的姐姐,你们俩吵得不可开交,我能当着她的面告诉你,我给你做面了吗?我不喜欢我妈妈,甚至可以说,我内心很讨厌我妈妈的许多做法,可我从来也不敢违抗她,就像我不得不讨好我面对的每一个人,这是我从小就学会的生存技能。”
这回,满院子寂静,连一向强势霸道的学委都不说话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姚问特别沉迷玩一款游戏,叫《天黑请闭眼》,这是一款通过说话辨别杀手、警察和平民身份的游戏。
在游戏里,姚问很少有被糊弄的时候。但此刻面对姚圆这番剖白,她头一回觉得有些辨不清她手中握着的那张牌。
早晨初升的太阳静静移动,试图照耀到每一个人幽暗的内心深处。抬眼正对上,几乎有些灼眼。
江与时捏了捏姚问的肩膀,这动作告诉她,他就在她身后。
“有一种人,”姚问在寂静中开口,“他比那种纯粹怀着恶毒心理害人的人还要让人无语,甚至愤恨。这种人,他原本怀了好意,可他最终却办了坏事。让人没法儿彻底恨他,更没法儿实心实意去喜欢他。让人不上不下,在夹缝中经历磋磨。”
她说:“我不知道你是哪种人,但我丢了保送机会是事实。你跟在我的朋友们身后,来这里让我,一个受害者,反过来替你说话,你是觉得我太好欺负了吗?”
第66章 良善
小南房里,姚问坐在书桌前,垂着头,默不吭声。
江与时站在她对面,靠着火炕炕沿,长腿微蜷,静静看着她。
一场闹剧过后,同学们赶着去机场,临走时顺便把哭哭啼啼的姚圆也给带走了,原本挤满了人的四合院瞬间恢复寂静。太阳渐渐上移,小南房背阴,多亏了红彤彤的炉火,才让这十多平方米大点儿的空间得以保持温暖。
江与时扫了眼震动个不停的手机,点开微信发了条信息:“等会儿再说。”
在此过程中,姚问一直咬着下嘴唇,跟自己较劲儿。
江与时收了手机,上身微倾,凑到她脸颊前,伸手挑了下她的下巴,让她抬头。
待她看过来,他说:“跟我说说吧,你都独自长草半个多小时了。再继续下去,我估计这草得一米高了。”
姚问撩起眼皮,对上江与时的视线,她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刚刚有点太咄咄逼人了?”
江与时扬眉笑了,他又往前倾了一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她毛衣上的柔软毛线,说;“原来你每次那么凶地怼完人,都会默默自我反省啊。”
怎么可能不反省呢。
她也不能保证自己每次所说的话,所做的决定,都是百分之百正确的。这是当班长期间,面对诸多同学,处理许多纠纷时,给到她的经验。
但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儿,被他人点破又是另一回事。
她被江与时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也不看他,垂目往旁边瞧,低声说:“你就说是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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