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天光大亮,来参会的仙门修士全在逍遥宗特意为今日建好的慕道台落座。来参会比试的真正高手少,多的是来凑一份热闹开一点眼界的太平乐子人,有的修士甚至拖家带口地把家里人带来了,纯粹是来看戏嘎嘣干果的。
有热血的少年修士觉得这些嘻嘻哈哈的乐子人是不尊重本次比试,但也有历经过风霜,见过百年前血流漂杵的老修士们觉得,这才是修身界该有的太平日常。
该乐呵时抚掌大笑,该征战时抽刀断水。谁不爱太平舒适红尘,谁爱枕戈待旦。
待时间一到,众乐子人满怀期待的逍遥宗两位主角终于登场,这对在话本里搅了百年狗血爱恨情仇的夫夫如今正在沸腾的和离八卦里,今天他们夫夫没有同时出场,这又让有心人们嗅到了八卦的乐子气息。
首先出场的是气宇轩昂但冷若寒冰,板着一张似乎谁都欠他八百副棺材的白大剑仙。约莫过了半炷香,另外一个当事人姗姗来迟,令众人瞠目结舌的是他如沐春风地摇着把轮椅就出场了。
这是残了伤了还是另外的手段把戏?
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还没交流完八卦想法,另一个极其重要的、曾销声匿迹了三百年、最近才震惊世人回归仙门的人物也来了。
慕道台上的邹翎看到长身玉立的兰衡时,莫说台下无数不明真相的乌合之众,他也愣住了。
他邹翎是话本里横行无忌百年的下三滥小人,他兰衡也是被架在八卦风口浪尖的血霉人物。
一个被魔族占有了三百年的至纯炉鼎。
一个不知被多少邪恶魔族占有,经受了怎样身体摧残的受害正道君子。
兰衡自回到修真界之后,便鲜少离开剑魂山遗址,故友知交寥落,也只有白羽三天两头跑去找他。邹翎隐隐感觉得出来,兰衡不愿意,或者说不敢听到外人如何对他评头论足,哪怕有些评论是善意的。他虽然也有将万仙大会的请柬送往剑魂山,但他以为兰衡会继续闭关不出。
他忍不住悄悄瞥了一眼另一边的白羽,只见白羽依旧高冷漠然,只看了兰衡方向几眼,便继续自顾自地斟桌案上的果酒。
邹翎想到半夜时他融冰消霜的眼泪,又想到兰衡出场也许正是为了早日振兴剑魂山,为了给白羽后盾。这样一想,他看着兰衡,双手也斟起薄酒了。
兰衡自不堪岁月跋涉而来,越过千万人不见血的口舌,沉稳地走到了剑魂山的座席。落座后他抬手向慕道台上的邹翎白羽礼貌示意,他们二人则同时回礼,落在众多乐子人眼里,他们三人平静从容的举动,却是是不一样的腥风血雨。
邹翎觉得兰衡当真是揣了一把千万人中独有的君子骨,如果不是命运嘲弄,他与白羽多般配。
杯中酒正辛涩,会中忽然一片小骚动。
白羽第一个抬头看向来人,身上压抑着的暴怒灵压乍然释放,狂风暴雨般霸道铺开,来人不慌不忙,也释放灵压回挡,两股强悍的灵流在空中简单地撞击一个来回,便令在场的其他人感到刀风割面,霎时之间,私语声尽数消失,留下一片死鸭子般的寂静。
来的是人最多的第一仙门丹羿宗。
宗主沈净温文儒雅地站在最前头,与白羽的寒冰冷脸形成鲜明对比。
邹翎不觉轻抚收了起来的狼牙,沈净的目光状若无意地扫过他这一边,笑意愈发明显。
白羽冷脸更甚,但除了沈净,其他人都没有察觉。
万仙大会就此开始。
太平岁月下,万仙切磋就如万舞。未经世事的人看痴了,历经沧桑的人看唏嘘了,胜败非生死,输赢无是非,舞台华丽,看台上下的人都看开心了。
时间很快到晌午,正是初夏之光最烈时,慕道台上比试的是鼎鼎有名的刀修,有一刀封神的赞誉,邹翎老早之前便听说过那人大名,静静在轮椅里看了半晌,脊背越来越挺直。
待那刀修再胜一人,高台下即将又有新比试者呼应揭榜,邹翎猛然下定决心,施以灵力撑住双膝,强撑着从轮椅上站起。
“不才邹翎,想领教阁下刀法。”
满场哗然,沈净微蹙着眉看去,白羽默不作声地看向他的腿。
刀修本人淡然接下挑战,衡刀直立:“邹仙师请。”
邹翎干燥的舌尖不动声色地卷过唇齿,右手一振,作为人族的本命灵武离休刀出现。长刀握在手中点地,如他轻吻凝固在大地的沉沉宿命。
“不才荣幸之至。”
礼数各过,离休刀携清风而起,双腿略有滞涩,一出手邹翎便知道数十回合下来他必输无疑,但当刀风擦肩而过,对方的刀锋划破他衣袖时,他还是忍不住扬起了笑意。
小的时候,他也曾无比羡慕各大仙门里名扬四海的天之骄子,羡慕那刀剑如梦,酣畅淋漓。
如果堕魔前还能再作为一个人族修士,堂堂正正地参加一次万仙大会,那真是再好不过的圆梦之旅。
他走过了漫长丰富的一生,为人即将走到尽头,与生身母亲告别,与知交好友告别,与逝去故友告别,与共枕爱人告别,现在,轮到和自己少年绮丽的梦告别了。
邹翎第一次参加万仙大会,比刀比得畅快淋漓。
虽然他终究是天赋有限,与刀修切磋七十回合后,双刀相击时便明显趋于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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