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半空中时,柏远铮已经将安全带在两人身上绑好,他示意驾驶员将飞机停一下,再次问道郑隽,“你确定要继续进行吗?现在还可以反悔。”
郑隽站在机舱内,看着两人一点点被戴上的装备,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刚到机场的时候她有过一瞬间怀疑,到现在已经完全能确认了。
……是跳伞。
她的心跳一下子快了不少。
郑隽有一点恐高。
她学过脑科学,知道恐高症只是心理作用,是本能脑面对危险时的自发反应,其实对身体没有过多影响。
过去乘坐飞机时她都选择不会看到窗外的位置,假装自己在高铁上,也没感觉有什么不能坐的。
但是……
跳伞时,周围是全开放的,毫无任何遮蔽,连一个参照物都没有,不得不直面大地。
郑隽眼前的视野瞬间从边缘处如同地震般摇晃震荡起来,伴随着面对大地的幻想,她已经有些头晕了。
她咬咬牙,“继续。”
柏远铮看着郑隽有些颤抖的身体,唇角勾起,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驾驶员继续驾驶,将这架Pilatus往上飞。
柏远铮开始絮絮叨叨地介绍,“现在应该已经到六千米了吧?我们最后会飞到万里之上的高空,到时候往下一跳,哇……”
他啧啧称奇,大为赞赏。
郑隽一手抓紧了旁边可以扶着的东西,急促地喘息着,又勉力将这股反应压下,这会儿都没精力来瞪柏远铮了。
她的挑战者对她发起了竞争,她就绝对不能认输!!!
“继续。”她反而催促道。
仅仅是几分钟的功夫,飞机已经在高空中停下。
他们站在舱门前,柏远铮站在郑隽身后,两人身上系好了各类安全扣,带好了护目镜,伞包也在柏远铮背后背好。
他刷得一下将舱门拉开,风呼啸着吹进来。
柏远铮没有给郑隽第二秒反应,猛地往前——!
刷!
两人从高空中一跃而下!
五十分钟前,他们还在另一座城市的酒吧吧台前坐着喝酒。
二十分钟前,他们还在地面上签署免责协议。
一分钟前,他们还在温暖安全的飞机机舱内部,只有靠近驾驶员和座椅的地方才有能看见外面的窗户,郑隽完全可以全程面对墙壁。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洁白的云层在身边摆动,深绿浅绿交错的间或夹杂着黄色、黑色等斑点的广阔大地如同棋盘一般呈现在身下,高大的山脉此刻也如同一条小小的青蛇般卧伏在地上,宽广的江面只是一条窄窄的丝带,曾经的高楼大厦更是连一抹踪迹都看不见!
高空下的场景,清清楚楚地呈现在郑隽眼前。
而两人被系在一起的身体经过一个翻滚,正在呈自由落体式往下掉。
来自体重的加速让人肾上腺素飙升,呼啸的风几乎要将脸上的肉刮去一层,伴随着那清晰展现在眼前的高度,郑隽心跳几乎都要骤停片刻!
太高了……
太高了。
生理性泪水从她眼角溢出,滴滴答答落在透明的护目镜上。
郑隽有一瞬间委屈。
这个人分明说着是对她的道歉和感谢,为什么她现在还会这样难受?
她的肩膀被拍击了三下,这是示意可以开始自由动作了。
跳下来之前,柏远铮讲过注意事项,前几秒要将身体曲起,面朝大地坠落,四肢向上那样,直到他拍手后,才可以自由动作。
郑隽知道柏远铮在自己身后负责操控降落伞。
她在这个可以自由动作的时候,只是揉了揉脸,像是要替代揉暂时接触不到的眼睛一样。
然后,她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下面的大地。
就这样清晰地,非常清楚地,无论身体怎么翻转都不改变视线落点,像是要把这个距离印在心里,就是要在此刻采用应激疗法治疗自己的恐高症一样。
哗啦!
背后的降落伞打开了。
跳伞是世界上没有任何专业技能的普通人能体验在空中停留时间最久的运动。
自由落体60秒,速度200+km/h,打开伞包后又会在空中飘很久,至少十几分钟那样久。
而用应激疗法治疗恐高症,需要重复多次的系统脱敏,是从最容易最低的目标开始,一点点向上增加。
通常来说,至少需要十几次。
但是郑隽没有这个机会了。
她只知道自己必须现在就克服!就这么一次,直接从最高恐惧目标开始。
她不允许自己,会再有第二次出现这种情况。
郑隽看着下面景物,强迫自己身体放松,不断地反复告诉自己,这不可怕,这没什么……
根据J查阅到的资料,跳伞的安全性和过山车一样高。
柏远铮背上有三层降落伞,主伞,备用伞,和计算机操控到达一定高度时以防万一必然会打开的安全伞。
这万米的距离也不过如此,她可以看清楚,那就可以接受。
这些景物非常好看!!
他们距离地面越来越近,看到的景物也越来越清晰,降落的速度开始变慢,开始了最后的一小段滑行。
整个人漂浮在空中的滑行。
咚。
郑隽的双腿终于接触到坚实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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