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看昌玹有些失落,微微犹豫了会儿说道:“伶儿,心里是想着你的。”
曹昌玹抬起了眼皮,眸间尽是光亮,有些难以置信,“您说的是真的吗?”
“嗯,伶玉虽有心却没有胆,我今日来也只是想探探你的心意,如若真是两情相悦便不要错过了。”
说着余氏又从袖间拿出了一封信,“这是给伶玉的信,你待会儿去隆庙见到伶玉时递给她,应该会有用的。”
余氏说完便离开了,寒风刺骨,曹昌玹握着信的手却十分温热。
隆庙,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有求子的,求姻缘的,求子女平安的,求国泰民安的……
唯独伶玉不同,她不求平安不求姻缘,拜的是愿父亲走的安心,不必挂念。
这些年,她早就相信了父亲的离去,只是时不时出现在杂院路上的温暖,爱吃的点心,治伤的药材……令她又难免不再任性一回觉得父亲尚在。
直到几月前那个三牛的出现,她才不再出现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只猜是父亲安排来守护自己的。如今她已及笈,三牛也请辞,她便也愿父亲可以走得安心,不再挂念女儿,于是时常来隆庙替父亲烧香。
刚烧完香,坐在庙外头的一位老和尚叫住了伶玉。
“这位施主要不要来抽只签?”
伶玉想着也无急事,便应了。
“不知施主求什么?”
伶玉一听愣住了,求姻缘,求前途?仿佛都不愿知晓,老和尚见许久未答话便自顾自说了起来,“郎才女貌世间稀,姻缘前定不需疑。施主现在是否为情所困?”
伶玉不做声,老和尚仔细观察了伶玉一会儿接着道:“若欲斩断情缘,你须得问问自己的心,它疼不疼,受不受得住,愿不愿真的放手。起心动念皆是因,当下所受皆是果。”
伶玉似懂非懂离开了,更是没太在意和尚的话,她早就不愿想姻缘了,今日来也只是祭拜父亲。
她来到庙后父亲的坟前,慢慢蹲了下来,替父亲添了些新土。
坟墓四周无半点杂草,干净的不留一片枯叶,却满是浅蓝色的花朵,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姑娘可是许久未曾来老爷坟前了。”馨儿在一旁感慨道。
“小时候怕见坟墓,觉得里面是鬼,现在才知道,里头躺着的也是自己日思夜想再也见不到的人。”伶玉从带来的盒子里拿出父亲最爱的绿茶,轻轻洒了一杯在墓前。
曹昌玹此刻来找伶玉,看见伶玉在默默抹泪便也没有上前打扰。
“父亲,自您去世以后,伶玉未敢有一丝不顺,万事也是一味忍让,只是因为祖母和您于我有救命之恩,伶玉不愿弄得孟府家宅不宁,还要令孤身一人的母亲陷于难地。可是父亲,伶玉好像不管怎么做都不能圆满,母亲如今虽大病初愈,可身子却大不如从前了,是女儿没能保护好母亲,是女儿有愧于你们的养育之恩……”
曹昌玹此刻忍不住从后头靠近伶玉,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师父在天之灵看见你这般,心里定不会好受。”
伶玉一听有人赶紧拭去了眼角的泪,随后转身看见是曹昌玹连忙后退三分。
曹昌玹也慌忙后退了几步,伶玉开口,“你怎么今日也来见父亲?”
“我得空便会来拜见,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待我那般好,我更得时时挂念着他。何况,何况师父的死……”曹昌玹想说,若是自己不带伶玉走绿春楼后面那条路兴许就不会出事,师父也就不会这么早去世。
“过去的事儿就不必提了,”伶玉立马打断了曹昌玹的话,“斯人已逝,说再多都无益。”
“斯人已逝,亦不必妄多苦恼。”曹昌玹一本正经地安慰伶玉道。
而伶玉却假装没听到,“你说什么?”
“我说现今的孟三姑娘在外人看来极尽温顺,事事忍让,可我只知道我认识的三姑娘,心里甚是向往自由的,总是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也并不温顺,并不愿忍让,只是自我师父去世后她才一点点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曹昌玹盯着伶玉继续道:“师父的离开成了你心里解不开的结。尽管你心里知道师父就算没有六年前那件事儿也没有多长时间了,你还是不愿放过自己,一直不停地借大房来惩罚你自己。”
“我才没有!我那是没办法了。”伶玉躲闪着曹昌玹的目光。
“我明白,自师父去世后,你和师母在这府里便无依无靠了,你深爱母亲,自知父亲离开后,你便成了母亲在京城唯一的依靠,所以你事事让着大房,不愿他们刁难母亲。我不想看着你这般,因而每每与你见面之时总是挑逗你,想看你嬉笑自在的样子。我也答应过师父,会保你和师母一世安稳,我说到做到!”
伶玉似是被人窥探了内心一般,心底的苦楚都被人知晓了,但还是不相信曹昌玹的心意,边替父亲整理坟前的花草边怼道:“你怕不是昨夜的酒还没醒,说这些话。”
曹昌玹见伶玉不理睬自己的安慰,无奈地继续说道:“那你便是都听到我说的话喽?”
“是啊,不过世上那么多孟姑娘,总不会是我的。”伶玉继续整理着枯叶。
曹昌玹也蹲下来帮着伶玉整理,“那么多孟姑娘,我也得都认识啊!不然怎知哪个才是最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