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非寒抬起手,摸了摸子玑的头顶,问了个不着调的问题:“你知道我们娘亲当年的嫁妆有多少?”
云子玑一头雾水:“嗯?什么?”
“娘亲是江南首富的嫡女,出嫁时,红妆百里,爹当年特意派了军队去护送这笔嫁妆的。但你若要问这百里红妆里都有些什么,除了爹娘和外祖父,知道的人可不多,就是你我和大哥,都不清楚这是一笔怎样的巨款。”
云子玑忽然支棱起来:“你是说...嫁妆?”
北微女子出嫁,嫁妆无需完全对外公示,只有结亲的两家人自个儿清楚,这笔钱,就算是官府也不好无故追问,是否去官府公正财产也看新娘自己的选择。
云子玑恍然大悟。
是啊,嫁妆!
如果把巨款挪到嫁妆里再随着女儿嫁去固定的人家,便是光明正大,哪怕在天子眼皮底下,也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他忽然想起燕又柔当日入宫跟他随意提起的宫外趣事,她说,皇城的方记嫁女时十里红妆,排场几乎可与皇室公主出嫁相比。
“方家...又是这个方家。”
米里投毒一事,因为缺乏证据,方记并未被牵连下水。
如今看来,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引着子玑去注意方家。
是谁呢?
云非寒点到即止,尝了一口鲍鱼,笑着夸:“好吃。”
他三言两语的点拨,解了帝妃的难题。
这时,候在外面的陆钦提醒说:“殿下,天快黑了,该回宫了。”
虽说云家危机正在解除,但云子玑也不好待得太久。
他抱住云非寒,许诺道:“二哥,下一次我们见面,一定是在正大光明的朝堂,而不是天牢。”
云非寒拍了拍子玑的后背:“哥哥相信你,这次得让子玑来保护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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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帝妃走后,湛尧才又回了厢房。
他身边的近身侍卫周辕候在门外,视线却追着帝妃的身影看去,殊不知云非寒的视线也落在他的后脑上。
湛尧猜到帝妃此行的目的,他也不傻,知道皇城脚下出这种案子,背后的主使者必定是权倾朝野的大人物,具体是谁,就算他不想承认,心中也是有答案的。
“外面发生了什么,你其实都知道。”湛尧重新坐在云非寒对面,墨黑的眼睛直视着他:“为什么这几日,你不问问我?”
云非寒:“问你什么?问你知不知情?是不是合谋?”
湛尧垂眸,盯着碗里云非寒给他剥的蟹肉,闷声说:“我不希望你把怀疑藏在心里,这样只会在你我之间生出隔阂来,我不想像湛缱和帝妃那样,小小的隔阂藏了十几年变成伤疤,最后由外人来撕开。”
云非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无辜的,没有怀疑,自然不需要问什么。”他视线一转,落在外头的周辕身上,凉声道:“只是要请王爷,约束好齐王府的狗。”
周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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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苏言领着一个面带淤青嘴角带伤的妇人进了未央宫。
妇人进了未央宫正殿,低着头,跪倒在帝妃面前:“民妇方兰芝参见帝妃殿下。”
“你怀有身孕,不必行这么繁琐的礼。”云子玑示意苏言将人扶起,“赐座。”
方兰芝起身后被苏言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她周身绫罗绸缎,面容却颓丧,眼睛里含着苦涩,手不自觉地护着还未明显隆起的孕肚。
这是方家的庶女,五年前嫁给正四品官员周侍郎的二儿子周越海,为周家生了两个女儿,肚子里是第三个孩子。
单看她如今的处境,很难相信当年她出嫁时的风光。
“周夫人,想必你也知道皇城如今的风往哪儿吹,你丈夫如此对你,你还要为周家隐瞒吗?”
燕又柔口中的热闹,说的是方兰芝怀孕期间,一事无成的周越海用她的嫁妆吃喝嫖赌,甚至包养外室。
云子玑派人探得的消息是,方兰芝孕中遭周越海苛待,动辄打骂,丝毫不顾及她身怀六甲。
方兰芝痛苦道:“若周家出事,孩子们怎么办?民妇卑微之身,若被和离休弃,北微岂会有容我之地?我爹爹也不会再收留我。”
云子玑想劝她倒戈作证,只能晓之以理:“你要知道,无论你有没有这么做,陛下都一定会追究此事到底,周家覆灭是早晚的事。洗脏钱,贪军饷,光这两件事,足够灭周家九族,你的孩子们也在九族的范围内,包括你腹中这一个,难道你要为了一个辜负你的男人,赔上孩子的性命?就为了所谓的愚孝?所谓的妻德?”
方兰芝护着肚子,想着这五年来的苦,眼泪滑落下来。
云子玑见她动摇,放软了声调说:“只要你将你知道的一切如实告知,我答应你,保你和你的孩子们衣食无忧,倘若你怕名声受损,我便以帝妃的名义赐你休夫,届时谁敢非议你?”
方兰芝抬眼看着帝妃,见他满眼温柔真诚,虽居高位,此刻却是平等地在跟她对话,甚至为她找寻活路。
“方家不仁,拿你的终身大事做牺牲,周家不义,娶了你又利用你,你又何必以德报怨?你以为那些人会良心发现吗?这五年的遭遇,还不足以令你清醒过来?”
方兰芝似醍醐灌顶,她起身,又艰难地跪了下来,终于泣声道:“请帝妃庇护民妇和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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