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别的小孩留一点好吗?我小姑的孩子,等他们来给他们喝。”程砚苦口婆心,总算是明白他妈妈每次跟别的亲戚推三阻四的感受,他现在就是,完全被奶奶的热情打败,最终因为后车座都被堆满了,他才被奶奶放过,加上宋御说了句地道的话。
“奶奶,剩下的就别带了,下趟来再带,过两天我再拉他来看你。”
奶奶一听可高兴:“哎呦这好,那麻烦你啊小宋,你这也有车,比他爸方便……”
奶奶说话时拉着宋御的手,一边夸他长得好看,一边说他懂礼貌,亲切得如一家人。
不久后,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行驶在路上,奶奶站在门口看着,还有那只大黑狗,来时不觉得,看到这一幕,程砚突然鼻头一酸。
“奶,我很快就再来!在家等我啊!”程砚伸出头,跟奶奶挥着手,奶奶站在原地,往前迈了一步,车速很慢,可该分离的结果并不会改变。
老人家追不上年轻人的脚步,她们能做的,只是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
晃晃悠悠,终于上了村子里那条修好的水泥路,宋御看着副驾驶的程砚,手里还抱着瓶酸奶,他小心翼翼道:“没哭吧?”
程砚看他一眼:“哪儿会。”
宋御道:“这种场面我经历的不多,挺有感触的。”
“就她一个人在家,每次过来都不想走了。”程砚叹了口气:“可是我们那儿的生活她又过不惯,一个人在这里我总害怕她出事没有人知道。”
“不会的,邻里邻居的都能照顾,”宋御说:“老一辈的人比我们热情,而且这种地方窜门都比较频繁,有什么事邻居都能帮衬的。”
“嗯。”程砚道:“其实我知道,她不愿意在城里生活,是不想给我们添麻烦。”
宋御看他,时而觉得程砚的眼睛很清澈,时而觉得浑浊,分离的感觉并不好受,他不知道能做什么,只是腾出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
程砚没有把感伤的情绪释放太久,他转移了注意力,回头看着一堆包裹,说道:“待会你拿箱牛奶回去,还有菜,她给你装的。”
宋御没有过多的客气,“行,我带点回去。”
车子缓缓驶到了村口,就要离开这个地方,路边有人站着说话,程砚不认识的就没有打招呼,他的眼睛望着外面,忽然看见两棵桃树,茂盛的果实挂在树上,程砚很快生了一个想法:“停车。”
宋御一个急刹车,以为他忘记了什么,来不及问,程砚把手上的酸奶往位置上一堆,推门下了车。
宋御看见他跑向了两棵桃树下,踮起脚,伸出手,短暂的筛选之后,摘下了一颗桃子,然后四处看看,小偷似的跑回了车里。
这是别人家的门前,自然是别人家种的桃树。
他刚进来,院子里就走出一个妇人,程砚打开车窗,摇摇手上的桃子,说道:“婶婶,我偷个桃!”
那婶子也没说话,一脸懵,没见过这样的小偷,她站在原地看着,宋御一笑,发动车子,两人从村口离开。
程砚手里这颗桃子十分饱满,粉红粉红的,摸起来有点软,他宝贝似的捧在手里,满意地说:“真大。”
宋御倒是要问了:“偷桃干嘛?”
程砚口气转变得迅速:“要你管。”
宋御从不计较他说这种话,不仅不计较,他觉得程砚的语气很像是撒娇,宋御笑了声说:“要是人家打了药呢?”
“我又不是用来吃的。”
“摘来欣赏的?”
“不行啊?”
宋御一个白眼过去:“你再给我呛一句试试?”
自己的命现在在人家手里,程砚不过分,有分寸,点到即止,他为自己找了一个不得不怂的好借口,“不敢了。”
他们一路上说着话,扯得远,开着车窗,热也不打紧,外面的风景绝佳,谁也不想错过,车窗里飘出爽朗的笑声,一声盖过一声。
途经那座河上的桥,二人停了车。
程砚说想拍照,就在这里,留个纪念,宋御答应了,他对他提出的要求,鲜少否决。
程砚背靠着桥面,拿着自己的手机,倒是会装可爱,表情是他自己都想不到的萌态,而宋御则更有想法,他在他按下快门的一瞬间,将原本僵硬摆拍的脸凑近程砚,手也很快地握住了程砚的脸,于是定格下来的照片,非常有艺术感,自然且性感。
他像捧着一朵盛开的花儿,那花儿骄矜,柔软,稚嫩,他的鼻尖蹭到了花瓣,嗅着那缱绻难抵的芳香。
一个萌态可掬,酒窝深陷,虎牙尖尖,笑容充满了感染力,一个深沉沦陷,闭着眼睛,自然却又有着说不出的性感,背景是广阔无垠的辽原,河水,船只,庄稼,望不到尽头,他们是第一次合照,却拍出了无法再超越的一张照片。
那是多年后,他们长大,也共同表决过的,最喜欢的一张照片。
因为喜欢,因为相爱,因为对方而变得勇敢,因为以后的人生道路上,再遇不到能让彼此沦陷至此的人。
因为他喜欢他,因为他深爱他。
车里有人在柔声唱歌,渐渐远去,桥下有人骑着单车,追悔莫及。
陈浩停下了车子,眺望着已经看不见的身影。
他在沉默中微笑,在沉默中感伤,在沉默中认清了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