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几人背完书离开办公室。
坐在右边的陈老师揉了揉手腕笑道:“咱办公室这些椅子是要换,昨儿我椅子也这样。不过今年教学楼那整体翻修过,经费紧张,我听后勤部的张老师讲,明年才轮得到我们,回头我再反映反映。”
高夏挪了下凳子,又听得“吱呀”声,两人都笑了。
椅子这些都是小事情,高夏作为班主任,做事认真,几乎每天忙得脚不沾地,除了既定的教学任务,还要负责接下来的班级活动安排,早读、班刊、研学计划,都要她尽责。
第二天轮到高夏早读值班,她从教室回来办公室,却看到自己办公桌前蹲了个男人,熟悉的身影让她眼皮子直跳,站在门口迟迟没动。
“高老师,你早自习结束,哎,这位你认识的吧,你们班程晗同学的家长,这不咱学校才说了有需求,程工就过来了。”陈老师笑道,“这是对孩子教育上心,对咱工作的支持。”
就是以往程昭基本都让工人过来帮忙,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倒自己一个人过来。
高夏跟着开口:“那麻烦你了。”
“没事,这我应该做的。”程昭停了手上的活计,从桌角附近抬起头,往高夏的方向瞄了眼,又很快俯身了去。
四年级组两个语文老师在同间办公室,陈老师上午二、三节有课,中午还要负责一班的午自修,很快办公室只剩下高夏和程昭。
高夏正在准备教案,然而她盯着电脑,愣是没看进去几个字。一旁程昭仔细检查着椅子的损坏情况,腿部榫槽里的连接部分松动,他将椅子拆开,给榫头涂上胶水,缠上线,等胶水干透才将榫头重新塞入。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高夏沉默看了他半天,忽问道,她跟程昭谈恋爱那会儿,程昭还在工地上跟着人做杂工。
程昭像是被她声音吓了一跳,男人抬手扶稳椅子,不以为意回她说:“这个?跟着师傅学了几年,混口饭吃,我们这都是体力活,比不上你们坐办公室的。”
这话从程昭嘴里说出来,不知道怎么,听着总像带点呛人的意味。
高夏不太适应他这种粗粗咧咧的说话方式,她周围认识的同事、朋友,大家做事体面,说话都极有分寸,就像以前的程昭。
她不由蹙了瞬眉,转而又轻声道:“刚才陈老师说了,中午你跟我在学校食堂吃饭吧,如果你要饿了我们就早点过去。”
“还行,等把这个修好再去。”程昭说。
气氛稍微有些冷,高夏便也没有再开口。
过了会儿,程昭将手上椅子摆放好,突然站起身走了出去,高夏视线循着他,看到男人站在走廊上,正从上衣兜里掏出个四方的金色纸盒子。
“程昭。”高夏喊了他声,男人闻言一脸困惑地转过身。
“学校里有规定,不能抽烟。”她说。
程昭看了高夏眼,笑笑又将手中盒子揣进口袋里,什么都没解释,只说道:“有些饿了,你们学校食堂我知道在哪儿,去吃饭吧。”
人一旦形成既定印象,几乎很难改变。高夏没有哪刻比这时更深刻地意识到,程昭和她记忆中的那人已经不是同一个。
男人在孩子教育问题上简单粗暴,乍听起来言语浅陋,她认真看着男人的背影,莫名升起股怅然若失的情绪。然而高夏很快又低头瞧着自己脚下的石砖,愣了半秒才跟上前,又像故意遮遮掩掩匿藏着什么。
南封小学实行分餐制,全校二十来个班级,分四组到学校食堂用餐,老师和学生都在同个食堂,只不过老师的用餐地点固定在食堂东边三排座椅。
高夏和程昭到食堂正好碰到四年级的学生来用餐,程晗眼尖,排在队伍中远远看到程昭的身影,兴奋地踮起脚,冲程昭连连摆手。
程昭眼神示意程晗站好,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整体上扬的嘴部肌肉却骗不了人,高夏只顾着跟食堂打饭的阿姨说话,完全没注意到。
高夏不挑食,基本什么都吃,唯独不喜欢吃青椒,可她偏偏又爱青椒炒菜时的那个味,今天中午的菜正好是青椒土豆丝。
她慢吞吞把青椒都拨到一边,心叹今天幸好不是她值班,当天值班老师要跟学生坐在一起吃饭,让孩子们看到,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咽下去。
她还在感慨中,对面那人却突然探了双筷子过来,正好跟她的碰到一起,高夏愕然抬头,显然对面那人比她还要慌张,忙收回筷子,磕磕绊绊道:“我……”
习惯了。
两人在一起那会儿,但凡菜里有青椒,基本都是程昭帮她挑掉。
高夏自诩知轻重,当下却太过逾矩,她朝着他的脸望去,最后垂眼落在男人凸起的喉结处。她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收敛了目光,这会儿旁边没有坐着别人,不然瞧见肯定要误会他们的关系。
下午高夏有课,本来陈老师只是让她顺便帮忙解决一下程昭的午餐,别的也不要她管。她没跟程昭打招呼就把他一人留在办公室里,等下午两节课结束,男人已经离开。
程昭几乎活儿一干完就走了,回到住的地方,工人正找他找得焦头烂额:“程工,你今天去哪儿了,我找了你一上午,你电话也不接,张家老宅三号柱身槽朽过长,恐怕我们之前的墩接方法行不通,需要整柱更换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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