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塔罗斯在深渊里睡得?够久了,夜里其实不爱睡觉,比起像人类一样短暂地睡上七八个小时?,他更喜欢在深渊里长眠的酣畅。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侧身看?向阿波罗。
阿波罗已经睡下了。他闭着眼?睛,呼吸很?平稳。夜里很?暗,只有窗格处探进一抹月色。阿波罗睡在阴影中,月光抚摸着他碎金子般的短发,他鬓角的一缕头发不安分地落在了脸颊上。塔尔塔罗斯看?着看?着,越觉得?那缕金发搔得?他痒痒的,便探过去,要给阿波罗拨开头发。
阿波罗没动,依旧静静睡着。
塔尔塔罗斯把他的头发撩开,又看?了他两个小时?。
阿波罗睡着了,不能陪他说话,竟让他觉得?有些不习惯。
塔尔塔罗斯终于看?够了,翻了个身,闭眼?假寐。他不知道,他的身后,阿波罗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眼?清明,没有一丝睡意。
第二天白天,阿波罗承担起自?己的职责,开始给阿德墨托斯放牧。
阿德墨托斯在这片山上养了一大群羊,还有一大群马。羊不必说,羊奶、羊毛、羊肉、小羊都是商品;马则是色萨利地区引以为傲的战马,是弗里城最强大的兵器。
阿波罗把阿德墨托斯的羊赶到了草地上,一大团一大团的白毛,好像绿绿的草地上飘浮着朵朵白云。他又把马都赶了出?来,马儿和羊互不干扰。
塔尔塔罗斯问?他:“你会放牧?”
阿波罗点头:“我曾经在皮埃里亚山谷养了许多牛。”
塔尔塔罗斯不懂:“养牛和养羊,养马有什么?区别么??”
对于普通的牧民来说应该是有区别的,想?要养好哪种牲畜,都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去研究它的生活习惯和蓄养条件,但是对于精通音律的阿波罗则不然。他直接盘腿坐下,取出?金弦的竖琴,轻轻拨弄。悠扬的琴音传遍了整片草地,羊群乖顺地在草场里散步,马儿也沉醉在了动人的乐声?中。琴声?传到更远的地方,野兽们?都从密林里走了出?来,豹子和野狮在羊群中走动,野鹿和羚羊踩着节拍跳舞。
塔尔塔罗斯张大眼?睛。那一刻,他顾不上计算那些野兽能变成多少美味佳肴,只怔怔看?着阿波罗。
阳光下的阿波罗微微垂眸,表情显得?十分安然。他一袭白袍,怀里抱着金色的竖琴,自?有一种雍容的气场。那双善于使剑,又长于射箭的手?拨弄着琴弦,同样灵巧,好像蝴蝶穿梭在花丛中,又好像直接触摸在人的心上,打开一扇扇心门。
塔尔塔罗斯抿唇,第一次发现,光明神阿波罗生得?十分好看?,过分耀眼?。
是夜,阿波罗在睡前又一次取出?了竖琴,主动道:“塔尔,让我给你弹奏一曲吧。”
塔尔塔罗斯难得?没有拒绝。
他仍旧对音乐没什么?兴趣,但是他喜欢看?阿波罗弹奏的样子。
很?好看?,可以下十碗饭。
阿波罗得?到应允,便欣然为塔尔塔罗斯弹奏一曲。他有着一双巧手?,能够弹出?最欢快的歌曲,也能演奏世间的宁谧。当他一曲终了,塔尔塔罗斯已闭上眼?睛,陷入了酣甜的梦乡。
“晚安,吾爱。”
琴音停止,安静的树屋里传出?阿波罗仿佛叹息的声?音。
此后的每一天,塔尔塔罗斯都在熹微的晨光中醒来,和阿波罗一起弹琴放牧,闲来就去密林里猎杀野兽,大快朵颐。到了夜晚,他们?会用潺潺的溪水清洗身体,在清澈的溪水里捉鱼,然后烤上两条小鱼,当作塔尔塔罗斯的宵夜。回?到树屋,阿波罗会给塔尔塔罗斯弹奏一曲,他精通各种乐器,又能自?己谱写琴曲,每天换着不同的花样,总不会让塔尔塔罗斯腻烦。
偶尔阿德墨托斯会驱马而来,给他们?带来一些生活用品,然后诚恳地邀请他们?去城里参加宴会。阿德墨托斯带来的东西?,阿波罗悉数收下了,但是年轻的国王的邀约,他一概没有答应。塔尔塔罗斯也不喜欢和人类走得?太近,他只热衷于去弗里城的街上,购买各种稀奇古怪的食物。因为每次出?行都戴着面具,两位男神倒是没再惹出?过多的麻烦,只是那面具同样吸引人眼?球,他们?始终难以避免成为他人眼?中焦点这件事?。
阿波罗枕着手?臂,静静望着窗外的月色。
月色很?美,他的心却不平静。
他很?享受和塔尔塔罗斯在一起的这段时?光,但是越亲近,他越觉得?难以抑制自?己的渴望——他想?要得?到塔尔塔罗斯的回?应,像他爱塔尔塔罗斯一样,他希望塔尔塔罗斯也能爱他。然而,塔尔塔罗斯一直不懂。
忽然,阿波罗的腋窝处抵进来一团黑发。他目光微动,果然是塔尔塔罗斯偎了过来,正挨在他的左侧,听着他逐渐加速的心跳。
塔尔塔罗斯睡得?正香,湿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身上,不经意的作弄。
阿波罗呼吸一滞,强行按捺住心里的野兽。
自?从天气转冷以后,塔尔塔罗斯就喜欢挨着他睡。他身上温度高,塔尔塔罗斯睡着睡着,连脸都贴到了他身上。隔着衣料,阿波罗其实不太能够感觉到那种令人心动的触感,但是他能够感觉到塔尔塔罗斯的体温,偏凉,像山巅上的一簇新雪,薄薄的,又有些蓬松的软,教他想?要推开塔尔塔罗斯,又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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