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了水的彩线鱼不断拍打尾巴,把溪边嫩绿的草叶拍得四处翻飞。
塔尔塔罗斯的脚背沾了点溪水,微凉,他问阿波罗:“怎么处理?”
鱼是炸上岸了,下一步该怎么做他却不清楚。
阿波罗被他一双蓝眼睛注视着,忽然想起姐姐阿尔忒弥斯养过的一只猫。那猫也是这样,惹了事,闯了祸,不知该怎么解决时,就会把无辜湿润的眼神投向狩猎女神,等待女神的帮助……
打住!
阿波罗你真是疯了!
怎么能对着可敬的深渊神产生这样不可思议的联想!
阿波罗陷入了对自己的谴责中,塔尔塔罗斯以为他没有办法,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解决问题。
阿波罗猛然回神,深渊神的威压已经扩散出去,风静悄悄的不敢再吹,溪边的花草却在不住地颤抖,溪水的流速减缓了不少,太阳也小心翼翼地躲进了云层里,被原始神的神力震住的彩线鱼不再蹦跶,乖乖躺在草地里,假装自己已经死去。
唯一不受影响的阿波罗:“……”
或许他应该感激这位男神,在威胁鱼的时候,特别关照了他,不让恐怖的毁灭之力影响到他。
见彩线鱼安分下来,塔尔塔罗斯满意了。他上前两步,蹲在几条彩线鱼的面前,在它们瞪大的鱼眼的注视下伸出一只手指,指尖探出一点毁灭的气息。
阿波罗看不懂他的行动,疑惑道:“深渊神,您这是要做什么?”
塔尔塔罗斯霸道地说:“要它们别动。”
不,它们已经不敢动了。
阿波罗心想。
但显然,谨慎的深渊神并不放心,他还要再给它们灌一点毁灭之力,让它们彻底失去行动的能力。
阿波罗无奈,对上彩线鱼可怜巴巴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塔尔塔罗斯安慰他:“别担心,一点点神力,不会死。”
在弄清楚自己的神力具有多强的破坏力以后,塔尔塔罗斯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控制神力。在暴打宙斯的时候,他只要给宙斯留一口气,不打死就行;但在控制彩线鱼的行动时,却不需要那么多神力——要是不小心灌多了,只怕待会儿用生命之泉也救不活它们了。
虽然彩线鱼总归是要死的,但是塔尔塔罗斯没打算现在就把它们弄死。他从缪斯女神的只言片语里了解到,食物还是要吃新鲜的,他要吃新鲜的彩线鱼。
沉默的深渊神蹲在草地里,伸着食指一戳一戳,他面无表情的脸看上去十分认真,阿波罗也被他的认真感染,道:“深渊神,我来帮您。”
塔尔塔罗斯抬头,他漆黑卷曲的长发从膝盖上滑落,逶迤到草地上,苍白的脸与周围色彩饱和的景色格格不入,那双平静的蓝眼睛却被太阳着色,多了几分明媚的亮光。他是山巅最新的一簇白雪,即使身处世间最美的奥林匹斯神山,也能独成一道风景。
阿波罗头一次从俯视的角度看他,感觉太不恭敬,连忙移开视线,心里却是怦然一跳,这才意识到塔尔塔罗斯的相貌有多出色。
塔尔塔罗斯却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道:“你帮不上忙。”
这样的回绝未免太不给面子了!
小草摇了摇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很快止住,好像被风儿无心撩动。
不远处一棵苍绿的簌悬木上栖息着一只麻雀,此时正收拢着翅膀,静静看着溪边发生的一切。
“你是神力不具有腐蚀性。”塔尔塔罗斯补充道。
阿波罗并不否认这一点,但是:“我可以为您做别的事情。”他语气温和,像极了冬日的暖阳。
塔尔塔罗斯看着他,看他走到小溪边,掬起一汪清澈的溪水。充满光明气息的神力将溪水裹夹,重塑,变成了一个水盆。俊美的光明神捧着水做的盆,又引了一股溪水注入盆中,冲塔尔塔罗斯一笑道:“——譬如说,为您准备一个养鱼的盆。”
英俊健美的男神常常身背金弓,手持银箭,疾奔在无边的密林里;也常常在如诗的画境里弹琴唱歌,与缪斯女神共谱艺术的华章;他还经常出席各种宴会,谈吐风雅,令众多女神心折。然而此时,他捧着一个水盆,与深渊神一起捕鱼,做着与英武,文雅毫无关系的事情,却依旧笑得让人倾心不已。
溪边的水宁芙悄悄把自己隐藏起来,却藏不住加快的心跳。
光明神真是好温柔的一位神明!
塔尔塔罗斯却对阿波罗的温柔不敏感,他捧起那几条已经无力动弹的彩线鱼,放进浮着金光的水盆里。鱼儿入水,彩色的鱼鳍被金光一照,好像海底的珍珠熠熠闪光。它们纷纷沉进盆地,不敢摇头,不敢摆尾,不像活物,倒真成了华美的珍珠。
塔尔塔罗斯又如法炮制,炸出许多条彩线鱼,在水盆里摞出一个小小的尖塔。盆里的水被彩线鱼挤压,不断的往外溢,然后被光明神的神力同化,用来加固水盆。厚度够了,又往高度上提,于是盆变成了桶,装了满满一桶彩线鱼。
塔尔塔罗斯看看水桶,终于满意了:“够了。”
眼看密匝匝的彩线鱼在桶里游也游不动,毁灭之力还在攫取它们的呼吸,塔尔塔罗斯再次取出生命之瓶,滴了几滴生命之泉。
“鱼,要吃新鲜的。”塔尔塔罗斯说。
阿波罗表示赞同:“您说得没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