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雀一下子脸色蜡黄,双手合掌,还是赶紧开口勉强劝住了他,凌王,别!我求你了。你都吞下去,都没力气再走出我这个屋子。你把胡须还给我,我给你合适的计量。
老雀给了凌宇枫一个米粒大小的胡须药引,千叮万嘱咐,一直唠叨到了楼栋大门口,服下之后一炷香,也就是半个钟头,你真的就是没有任何妖力的普通人了。凌王,你千万别冲动啊。
眼看天要黑了,凌宇枫没等老雀唠叨完,早就跑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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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大的食堂在傍晚的时候一直很热闹。可这份热闹从来都跟洛箐无缘。
他只能从窗外走过,看着同学们吃的开开心心。
洛箐从适应了这里的大学生活之后,向来都把自己的所有情绪隐藏的很好。
吃不上热乎饭,自然也会好气,会难过,但从来就没因为这个冲着别人发过火。
可是,今天手掌被割破,握上了这个小铃铛之后,他莫名觉得有些烦躁,好像随着时间推移,冒火的情绪也一点点高涨了上来。
刚好路过,看见隔着橱窗,在食堂里啃鸡腿的同系生,他会突然有种想抡起拳头的冲动。
然而,他还没握上拳头,就感觉到手心里瘙痒,好像那个小铃铛又张满一身绒毛,在催促着他赶紧握拳一般。洛箐深呼吸了几次,让自己重新静下心来,这才稳住了心性,察觉到手里的铃铛又缩回了青苔,回到了原状。
如此重复着这种一次次高涨起来的烦躁情绪,让洛箐一次比一次难以压抑。
天色渐暗,他急着回家,就连看见平日里常在校园里伴他左右的小姜,洛箐也莫名觉得烦躁厌恶起来,明显感觉到手心里的小铃铛这一次成长的速度加快了。
洛箐来不及深呼吸,他一向温文尔雅的样子不见了,声音冰冷,冲着小姜说:你最好别在我眼前晃着。我肚子饿着,看着谁别扭。
这话说出口,洛箐自己都惊讶,他来不及解释,背过脸去,开始抚着胸口深呼吸起来。
他依然能听见姜辉阙关切地问他是怎么了。可他现在没法回答。
因为此时他听见了心里有另一个阴冷的声音涌了上来:你恨他吗?叮铃,铃铃。
告诉我,你恨他!叮铃铃。这个阴森的声音后面,总跟着一串铃声。
同时,此刻,他手里的铃铛已经不仅仅是毛绒绒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十几条细长的青苔丝从手帕里探了出来,缠在了他的手腕上,好像拼命要继续延伸。
不!洛箐毅然坚定地否定了心里这个诡异的声音。
等了一会儿,洛箐没有再回头,挥手让小姜走开。直到听见身后小姜的脚步消失了,洛箐才一点点平静下来。手心里的铃铛又复原了。
几次反复之后,洛箐有些明白了,恐怕他这一腔怒气跟这铃铛有关。
然而,现在手里的铃铛却好像是他的一部分,洛箐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把它甩掉了。还是校园里,他轻易不在同学面前显露他手上奇怪的冰冻异能。
尝试了几次不成,洛箐打算干脆把它带回去,反正是回到了那个家里,他总有办法冻结所有他所触之物了。
他避开所有人,开始快步往回走了。
夏日晚霞收走了最后一丝余光,拉在地上的影子,越来越长。
洛箐平时喜欢看看周围人的样子,会走大路回去。可是现在,他已经看所有人都不顺眼了,所以他专门挑没有人走的小路往回赶。
偏偏这时候,平时八百年都不响一次的手机响了。
手机的响声,更让他一下子烦躁到了极限。
洛箐看了看电话号,正是他刚刚登陆的小外卖。
为了区别与其他外卖,上面的来电显示「热乎乎小外卖」。
洛箐的右手攥着铃铛,包着手帕已经揣在了裤兜里。
他左手拿起手机,一时间十分犹豫。
想起这个小外卖告诉他只能早上六点钟而且只送早餐,他似乎瞬间找到了发火的理由。
他一定要接起电话来,让他立即送餐,不然他觉得他会十分厌恶这个职业素养不合格的小外卖。
电话接响了,洛箐一下子听见了自己涌上来堵到了嗓子眼的碰碰心跳声。
他努力让自己平息下来,这才几乎一个字一个字蹦着问道:你、有、什么事儿?
对方还没说话,他就听见心里那个阴森的声音又出现了,那个声音似乎读到了他的心声,在问:他凭什么不能送餐?他没用。你恨他。叮铃,铃铃。
洛箐觉得耳边刮起了风,耳膜鼓动的声音吵得他要听不清电话了。
总算,电话另一头的小外卖员开口了,我可以现在过去给你送餐吗?语气很急的样子。
洛箐突然不恨了。他不就是等着外卖小哥给他送晚饭嘛。
你恨他,恨他,对么?叮铃铃。心里这个低沉阴冷的声音一遍遍追问他。
洛箐像是被按住了头,强行要他点头,可他毅力惊人,还是使劲儿地摇了摇头。
来不及挂断电话,洛箐不知道在回答谁的问题,他轻声说:不恨。不恨他。
电话同时挂掉了。
但凌宇枫还是听见了洛箐最后的那句话,他不打算仔细筹划了,他抬起手,直接吞下了老雀那里拿来的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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