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宝是……什么?我看不出原形。”
离珠想了想,唇边浮现很淡的笑纹:“你想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诶?”
“心宝不是它的名字,只是一种特定称谓而已……你有兴趣了?”
我马上摇头:“只是普通的好奇罢了。”
离珠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对赶上来的仙小妍道:“你送春至回无尘居。”
仙小妍瞟了我一眼,我抬头望月。
“是。”
不可避免的,在回去的路上,仙小妍对我的不认路进行了她所能达到的极限的挖苦和讽刺。我几次想让她闭嘴并且有多远闪多远,但看到前方清一色的黑暗,我还是忍住了没有意气用事。
直到无尘居出现在眼前,我才有了底,几步越过仙小妍,走到她前面。
她停下脚步,嗤笑:“怎么,认得了?”
我装聋作哑。
“我还是送佛送到西吧,省的你又丢了,回头主上找我麻烦。”
我愤怒地扭头,还没说话呢,上方的天空突然传来“嘭”一声炸响,刹那间,烟火点亮整个漆黑的夜幕。
湛蓝的烟色悬挂在天边,拼凑出的河流画面不待消逝,明黄的焰火已然绽放于河岸之南,一片片,一丛丛,仿佛鲜艳的春花般可人。
夜色驱退,伴随着不间断的巨响,烟火点缀出一派姹紫嫣红的繁华。
我新奇地看着,仙小妍也抬头往上看:“呀~~~~~多久没见人在祝灵岛放烟火了,真是好看啊……那边坠下来的轻飘飘的那个是什么?是什么呀?”
她高兴到几乎手舞足蹈……她也许忘了自己正在进行的是用尖酸刻薄的语句来打击我的工作,点着脚尖就往上掠去,正拽到那东西的末梢,一下扯进手里翻看:“是彩条呀……真漂亮……诶,是吧?你看,你看呀……”
她眉飞色舞地把彩条凑到我眼下,我默默无语地看她,她和我面面相觑,然后她的笑容就僵成了一块一块的。
她用力把彩条扔地上,踩了两脚,不解恨,又补了十几脚:“本仙子懒地送你,你迷了路也与本仙子毫无关系,哼!”
一扭头,她扶着牡丹花走开了。
那彩条已经被她碾进了泥里,我耸耸眉,继续抬头看烟火,想着等烟火熄了再回去,怎料脖子都仰地发酸了那烟火还没要结束的迹象……我边捏后颈边往无尘居里走。
一路无人走到我住的庭院外,烟火的炸响彷佛就在耳边,我心里“突”地一跳,在外面看,整个庭院都亮若白昼,莫非……
我扶在院门上,吸着气,缓缓往内推开。
妖无蓝本来正站在门边,被我推开的门板撞到后背,一回头,借着烟火的光芒,我看到她眼泪斑驳的脸。
她呆滞地看着我,渐渐的,渐渐的,眼里的神采越来越丰富。眼看她的嘴越咧越大就要发出尖叫,我蹙起眉,她半途里硬生生捂住嘴,拼命用眼神向我示意,让我看屋门处。
隔着这满院华丽到幻觉的烟火,我看到负手立在廊下的河雅。
火光里,她的脊背挺地很直,半散的长发搭在左边臂膀上,面容清瘦而幽冷。她抬头看着烟火,看着这一场盛极的繁华,淡然到没有一丝一毫额外的表情。
这本该是热闹喧哗的场景,却因为她的存在而变得分外的冷清。
她的身上似乎存在着某种巨大的磁力,吸引地我移不开视线,傻子一样,只懂得要呆呆看着她。
火光微弱下来,这遍地烟花的尸骸,不知为何,让我鼻腔发酸……
河雅依然抬着头,她看着这沉寂下来的夜空,似乎在寻找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只要她现在看我一眼,哪怕是眼角末梢的轻轻一瞥,我想我就会不顾一切地向她奔去……我知道这很可笑,但是,只是一眼,小小的一眼……
河雅低下头,从袖中抽出红色丝带,慢慢把散开的头发束上。
脚下好似被打了桩,我吐出口气,又觉得这都是在预料之中的,她从来不会看我……从来不会。
——看了我又如何呢?难道我当真会发狂失控地奔向她?迷乱也只是那一瞬而已吧……理智总是清醒地很快。
河雅束好发,把头发拨顺,在漫天纷飞的彩条下看向我所在的方向,笑了。
很多年之后,我也会回想起她的这个笑。这个绽放在寂灭之后的笑容,由于强烈的落差而显得格外珍贵。
我只是不知道,她送我这样一场烟花,却已经预示了我们以后的结局。
哪怕再明亮,再温暖,也终将在风中熄灭成冰冷的烟尘。
无迹可寻。
如烟花一般散尽的流年,早在开始就注定了其转瞬即逝的命运。
只是现在的我并不知道自己此后要面对的将是无止尽的孤单与思念,我只是沉沦在河雅温柔而略显落寞的笑容里,久久的,忘了呼吸。
“春至,上仙说等你回来了就点烟火给你看,可是你一直没有回来,她等了好久……她说你不会回来了。”
听到妖无蓝沙哑着声音吐出的话语,我迟钝道:“什……么?”
河雅踏着轻尘而来,红色丝带被夜风吹拂,飘扬在她的翩翩白衣之后。
这吉光片羽的一瞥,让我不自知地瞬间红了眼眶。
“春儿……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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