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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被夭华驱赶的这一瞬间,我完全不知该何去何从了。事到如今,山猫大约是死了,即使没死,我也不能再跟着他,夭华不要我,那么……我又该去跟着谁?天地如此之大,我与被人操控的傀儡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只要离开操控者就不知该如何活下去。
    陷入自己的迷茫思绪,我专心地以至于不知道河雅是何时出现的。她遮没我头顶上方的阳光,因此对于她的第一印象,便是这人为何会如此高大?虽然后来知道事实并非如此,河雅并不特别高,身材也瘦削,但也许是我惯来卑微的垂头躬身的模样,使得人人都仿佛比我高出一截。
    我茫茫然地抬起头。那是一双妨若盛夏绿水的眼眸,幽深,凝碧,光华内敛。心里“砰”地一下,我又迅速低下头,对方俊美地令人无法直视。
    那时候河雅俯身嗅了嗅我的气味,我缩着肩膀把头垂地更低,她却突然说:“把头抬起来。”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玉珠落盘,余音袅袅,久之不绝。但我只是维持了一如既往的胆怯与懦弱,非但没有如她所愿地做出相应的动作,反之,身体还有意无意地往后藏躲。
    见状,河雅一指挑起我的下巴,目光在我脸上来回移动。我不敢挣脱,也不敢看她,只得紧紧闭上眼睛,却不过须臾,河雅松开了手,往前一步推开我身后的屋门。
    “你,出去。”
    “你是谁?凭什么要我出去?”
    我甚至没能看清她的动作,屋内就已经响起了掌掴声。看着维护在木桶前戒备防范的夭华被扇红的右脸,我突然说不出地反感眼前这个人。
    第二次见面,我已追随了夭华很多年。夭华放弃上灵宫主的身份一意孤行入无极之巅以期彻底脱离上灵宫,我阻止不了便决定去归迟林找折弥来救她。不料夭华非但不许我如此做,更是将我打成重伤,若不是她实在受伤严重,我恐怕根本无法从上灵宫逃出来。可是将归迟林翻了个遍也没有见到折弥,正在绝望间,我一眼看到了清风明月般立在竹林里的河雅。我狼狈地求她去救夭华,而她只是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拨着手指随意道:“我才不要去管折弥的闲事。”我一下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也许是她看出了我的绝望,于是又说:“你等得这一夜,拂晓之时折弥就会回林。”听她这样说,我才心下一安,当时总以为折弥在知道所有真相之后一定会去救夭华的,河雅确实是无关之人,对她说出求救之类的言辞也只是慌忙之中的自说自话。可等我好不容易盼来了折弥,将事情一一向她说了,她却只是坚决地摇头:“我不会去。”
    那一刻,天似乎都塌了下来。心里又恨又痛,不由得万念俱灰。夭华重伤之下入无极之巅,必死无疑了。我从折弥的房间冲出来,没有跑去多远便觉得眼前发黑,顿时天旋地转双腿发软,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怒极攻心,咸腥的血水以令人惊恐的速度从口中急涌而出。要是我能替代夭华去死……该有多好啊……
    我仰躺着,看到微微泛白的天际。天就要亮了,我也快死了吧?不过死了也好,阴曹地府,也能陪着夭华一起走。
    我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身体重地没有办法哪怕稍微挪动一下手指。时而神智清明,时而又不懂得自己是谁处于何方。吃力地看着远处缓缓下沉的夕阳,烧红了的天际,携着碧血与灿金余晖一同撒落在我的睫毛上,翕合间,还有日光的温度。
    就这样死去,还是不甘的吧?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没有去找夭华的力气……
    就在这时,河雅出现在我上方,说,跟我走吧。
    我不知道为何每一次她都是站在我需要仰望的高度,说着永远不合我心意的话语。
    见我没有什么反应,她又说:“你快死了。”
    死了才好啊……我无力地扯着嘴角,想露出个一了百了生无可恋的笑,但也许是失败了,谁知道呢?河雅诧异地看着我,然后她笑了。
    我想这个人,笑起来的时候比不笑好看许多,只是可惜,她是折弥的朋友,为什么折弥身边会有这样在她危难时刻就会出现的朋友,可是夭华身边除了没用的我……却谁都没有?我恐怕是连夭华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吧?——这是我最后的想法。
    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再次醒来,呼吸间感受不到一丝痛意,身上的伤已经好地七七八八了,这个认知让我无法接受。
    夭华已经死了吧?可笑的是,我却还活着。
    从床上翻坐起来,我走到门外,伸出唯一的胳膊挡在眼前,适应了一会强烈刺目的光线后,慢慢地四处打量。
    隐约觉得这里是熟悉的。
    “春至,你醒了?”
    ……春至?我转过身,先前说话的人正蹦蹦跳跳朝我跑来,到了跟前拉着我的袖子左看右看,道:“真的好了呀?”
    我看着她,她眨了眨眼睛:“你出去这么多年,难道把我忘了嘛?我是妖无蓝啊!”
    妖……无蓝……
    我突然很想笑,等反应过来,自己早已经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连串低哑的笑声。妖无蓝“咦”了声,有些奇怪地瞅着我。
    妖春至,妖春至,因为夭华唤我“蝠儿”唤了那么多年,以至于我都差点忘记了,我叫妖春至。
    原来我回了这里,祝灵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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