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长公主府,静松苑。
姜禾坐在床榻边垂眼看着床榻间昏睡的陆霂尘,手指揉捏着陆霂尘塞给自己的荷包。
她的神色莫名,仔细看时有些悲戚又有些苦涩。
“陆姐姐,在你看来,我是不是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还是说……你以洛阳陆家的人试探我是不是如我所说那般在意你?
但不管怎样,不管你或你身后到底有着什么目的,我都可以不在意。……只要你永远陪着我,那便足够了。这个……就还给陆姐姐吧。洛阳陆家掌权人的鹤形印鉴不是我该得的东西。”
姜禾将荷包放在陆霂尘枕边后,起身快步走出了房间。
待房门关合声响起,陆霂尘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扭头看向枕边的荷包,撑坐起身苦涩而笑,她鼓着脸颊微叹口气。
“到底还是失策了。来人。”
一个黑衣人瞬间从窗外进来,站在屏风后抱拳行礼,静待命令。
“传信给祖父,年后我将要回洛阳陆家。至于那人,从此就不用他费心了。通知江州陈氏嫡系一脉,让族中优秀子弟尽快前往京都,尤其是陈氏表哥,陈翊。”
“是。”黑衣人领命离去。
陆霂尘抬眼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再度轻叹一声,拿过荷包,从中掏出一枚白玉印鉴。
那是一个四方印鉴,其上有一只单脚站立展翅仰颈的仙鹤,栩栩如生,仿若活物。
“没想到……我居然有一天也会在这种事上栽跟头。看来,祖父的计划到底是棋差一招……”
陆霂尘摩挲着那枚仙鹤印鉴,垂眼而笑,笑意莫名不知何意。
几息后,她摇头无声低笑,将印鉴重新装回荷包中,看着只是脱去外衫的中衣上点点血迹和沾着药膏的伤口,闭眼轻叹,“琼师父做事,当真是粗枝大叶。也幸而禾儿也是个粗枝大叶的。”
陆霂尘起身后拿出药箱和一套衣物转身进了一旁的屏风后。
听竹苑。
姜禾拎着一坛酒晃荡着进了听竹苑的月洞门,看着坐在石桌旁捡拾草药的禹琼,微垂的眼睫轻颤间迷蒙。
酒坛被放在桌上,姜禾趴在酒坛上眯着眼睛看着一脸无奈又无语看向自己的禹琼,口中喃喃,“琼叔叔。你说,是不是所有皇权脚下都如此风波诡谲,步步惊心?”
“这是我的酒。小丫头,你喝了多少?”
禹琼看着借着酒意撒疯的姜禾眉头紧皱,手中的竹匾放在了一旁的地上,拎起姜禾的后领抖了抖。
姜禾眉头挑起伸出手指乐呵呵的比了个三。
“三……三坛。……不过琼叔叔这酒不好喝,有些微苦。你知道吗……嗝……我喝过撷芳斋的酒,甜甜的,像是蜜糖似的,好喝极了……可惜……陆姐姐和爹爹不让我喝。”
禹琼抱胸看着重新倒回石桌,抱着酒坛比划的姜禾,眉头越皱越紧,满脸不耐烦。
“这小丫头,怎么这么烦人啊……兄长到底是怎么管教的,娇滴滴的……”
姜禾好似听到了这句吐槽,她随之而来打了个瞌睡,滑睡在石桌上,右手抱着酒坛,自顾自地嘀咕。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醒醒。”禹琼听到姜禾的这句嘀咕,伸手去推着姜禾,“小丫头……”
禹琼的话语被姜禾随之而来的嘀咕声音打断,只见她眼泪滑落,落在石桌上,晕出不同的水痕。
“京都好可怕。若是有一天,我身边之人因我而尸骨无存,我犹如浮萍该如何自处?我不想的……我不想孤零零一个人,更不愿将来一卷草席慌忙扔去林间山野,我还有太多的事,还有至亲至爱的人……我该怎么办?”
“哎……”禹琼沉沉叹息,他的表情凝重。
“你这小丫头,越来越会算计了。根本与兄长和霂丫头口中的就不像是一个人。罢了……等你酒醒后,想清楚了,再来找我吧。”
禹琼起身后再度沉声叹息,他伸手招了招门外路过的侍女。
待侍女走近后吩咐,“将你们县主送回她的院子。”
“是。”侍女抱扶住姜禾后,转身出了月洞门。
禹琼看了良久后,收回目光看了一眼石桌上的酒坛,负手轻叹一声转身走进了正屋。
“真是的……全然不像是兄长。这皇室的血脉真的是……不容小觑啊。”
翌日上午巳时。
官道上奔驰着一匹骏马,马上之人的鹅黄色衣角随风飘动,仿若莲叶,不一会儿骏马与马上之人便瞧不见身影。
慈光寺。
抬眼看着这方匾额,姜禾拍了拍马背后抬步进了寺庙。
那被留在庙外的骏马看了一眼已经进了庙中的人影,踢踏着四蹄后晃悠到旁边树林中去了。
姜禾站在正殿中仰头看着垂目悲悯众生的金佛,袖下手指紧紧攥成拳。
随后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姜禾转身看去,双手合十而拜。
“弘智大师。”
“姜施主。”
弘智大师也双手合十而拜,他的眉目如这殿中金佛一般,安宁而悲悯。
“可否清大师移步,我有些事想要劳烦大师。”
姜禾看了眼殿外走进的百姓众人,看向弘智大师询问。
“请。”
弘智大师伸手相邀,率先步出大殿,姜禾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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