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右5,我倒数了。”钟溯说,“三、二、一!”
随着钟溯话音落下,夏千沉对「右5」的概念就像银行员工能够精准掐出一万块钱,视野极差的情况下靠肌肉记忆打方向。
“漂亮。”钟溯说,“前100道路左侧变窄,进峡谷。”
天山托木尔大峡谷,在维吾尔语里有「神秘」、「惊险」的意思,当地景区规定里有一条「仅允许四驱系统车辆入谷」,可见其地势凶险。
有明文规定,仅允许四驱车进入峡谷的赛段,在环塔拉力赛上只给了「简单」难度。
“50米左4,全油。”钟溯继续指挥,“别分神。”他发现夏千沉在看侧边的崖壁,“风变方向了,我知道,80米曲直向右。”
山谷的风肆意妄为,毫不隔音的赛车里可以听见风在谷间呼啸,风声和引擎声浪宛如旗鼓相当的两个召唤兽在互相挑衅。
夏千沉已经把时速踩上200了,“怎么还没出峡谷,峡谷不是只有二十多公里吗?”
“我们出发到现在也才十分钟。”钟溯知道他对时间没有概念,“你不要这么慌,第一个赛段什么都决定不了。”
夏千沉自己也知道,但他没由来的恐慌,他好害怕会落后。比起怕死来,他更害怕输。
“好……”
“前40米路窄。”在颠簸的车厢里,钟溯看不见他头盔里的表情。
赛车不做隔音,强烈的风阻会吞噬所有声音,所以赛车手和领航员需要通话器。
夏千沉头盔里,通话器传来钟溯冷静的声音。
“千沉,放松点,前50米左4上戈壁,你已经很快了。”
GP车队给钟溯的要求是,领航夏千沉跑完全程。
什么成绩无所谓,但一定要完整跑下来。九个赛段,总行程5000多公里,赛段里程1600多公里。
戈壁旷野上的风十分好客,什么都吹过来招待一下远方赶来的朋友。
沙石、碎木,荒原有什么都给你,都糊你挡风玻璃上。
“300米长直,注意胎压,曲直向左。”
上戈壁后非常颠簸,钟溯非常努力地稳着自己的声音不发颤,“夏千沉,60米左5注意左侧变窄,收油过。”
夏千沉依言退挡,同时,在风沙中,他们看见赛事裁判在挥旗。
“黄旗。”钟溯提醒他。
“嗯。”夏千沉表示明白。
黄旗的旗语:前方需要注意安全,禁止超车。
一般裁判挥黄旗的时候,大概率是前车出了什么事故。这时候比赛继续,但不允许超车。
他们蓝色的翼豹疾驰过裁判挥旗点,前方是个窄弯,其实开到这里,太阳避进云层,已然没有发车时那般刺眼晒人。
一只灰雁划破青空。
夏千沉收油门过窄弯,他看见了出事故的前车。
那是四驱组的一辆POLO,大概率是过这个弯的时候车失控转圈了。失控转圈的车救不救得回来全看运气,把全世界技术最好的赛车手放进一辆失控转圈的车里他能做的也只有稳住方向踩刹车然后听天由命。
“惨烈。”夏千沉评价。
“惨烈。”钟溯点头,“前70米急坡,落地接右4,小心路上有那兄弟飞过来的配件。”
夏千沉嗯了声,“要是飞过来个三角臂我能下车捡吗?”
“你不如现在停这儿,去看看那辆车上有什么能用的。”钟溯叹气,“10米躲石头!”
猛打方向直接引发钟摆避开路中石头,两个人在车厢里左右一晃。说实话那个石头夏千沉完全没看到,戈壁滩风沙很大,能见度极差,这时候不由感叹领航员的本事。
不仅要在把人颠散架的车里清楚地看路书、读路书,还要在视野差的情况下努力辨别路况,在最快的时间里做距离预估、伤害性预估,并告知赛车手。
“有点东西。”夏千沉说,“你挺厉害。”
钟溯笑笑,“眼神好而已。”
开到这里漫天黄沙,而且是被天池路段吹下来雪浸湿的黄沙,雨刮器刮一下就彻底刮开糊成一片。
这种情况还能判定路况,绝非眼神好而已。
越向前,风沙越大。
相隔两分钟发车,意味着在理论上,这条赛道上他们碰不见同组的对手。
但是恶劣天气和地形,物理上的「追上前车」也时有发生。
夏千沉又超了一辆前车,笑笑,“真有你的,你是怎么看得清这个路的?”
的确,平时拉力赛上说的「追前车」,是从总用时上去追,偶尔也会出现在赛道上直接超车的情况。
钟溯:“晚点回答你,前50米左5切弯。”
过了弯夏千沉才堪堪看见弯心有个不知道谁的保险杠。
钟溯需要非常、非常的专注,“夏千沉,油门焊死,1公里长直。”
1公里长直后,结束了环塔克拉玛干拉力赛的第一个赛段。
夏千沉在第一赛段失去了这辆翼豹的两个后视镜、爆了左前胎,所幸是在赛段尾声才爆,刹车卡钳报废,悬挂变形。
这都没什么,毕竟再顶尖、世界顶级的拉力赛车手都无法保证一趟百公里赛段跑下来还能保证赛车是完好无损的。
SS1结束,成绩全组第二,第一名可能要被罚时,赛会还未公布。
SS1维修站里,大工小工们把车拖进仓房,有人递毛巾递水,运动饮料和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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