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青时逐渐反应过来,有些惊疑道:“陛下……是有意的?”
“有意什么?”姜照眼皮子一抬,眸心如墨,似笑非笑道:“有意借病下禁令,有意不让她出熙和宫的大门,有意不愿见她,有意把她软禁起来?”
青时心里是这般想,但却并不敢如此说,低眉道:“奴婢不敢如此猜测。”
姜照踱了两步,又回到窗下坐着。
她近日不朝,也懒得打扮,一身月色素裙,连朵花儿也不带,腰身用同色绸带勒出盈盈一握,长发随意勾起两缕结在脑后,浅青色发带,混入浓墨渲出一般的发丝之中,偏带了几分清丽雅致,光从外表来看,哪有半分睥睨之意。
但她抬起眼来看向青时,明明没有半分恼怒之意,却偏偏让人感到万丈威压,哪怕青时从来不止把她当主子,此时也难免心寒腿软。
“你尽管如此猜。”姜照嗓音轻慢,尾音上扬,似有得意,“因为朕的确如此想。”
见青时的脸色陡然变了一瞬,姜照有所收敛,淡声道:“朕知道姑姑和她关系不错,凡事为她着想,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请姑姑放心,朕方才只是在开玩笑,关于禁令朕另有打算,也不过是这几日罢了,今后还是一切如常的。”
青时心道,我却没看出你哪里是在开玩笑,但姜照既然出言解释,无论真假用意如何,青时也只能全盘接受,不再有半分质疑。
而姜照所言也确实没错,又不咸不淡地过了几日,到了七月,三军饷银出发,由兵部尚书徐定远亲自把关,姜照又调了两队禁卫军,由何元盛带队随行。
而被陆苍玉特意安排过的袁启,也正在此队列之内。
军饷先行,而后便是修堤款,姜照共派了三千兵卫护送,并且下旨让沿途州府开道,可谓大张旗鼓,时刻警惕,将这巨额款项分批次送达各地,立即动工。
这些事情都安排完了之后,姜照便解除了熙和宫的禁令,恢复了宫人进出权力,但对于朝臣们的求见,还是称病而避,深居于寝殿之内,拒绝会见。
禁令解除的当日,谢锦并没有去清元殿上值,而是再次去求见了姜照。
自听闻陛下晕倒在朝堂之后,谢锦吓得心脏都要停了,但姜照下令近前只允许高盛安和青时随侍,即便是谢锦也在她寝殿之前碰了钉子。
谢锦倒是没多想,更不知道她是装病,只能日思夜虑。
青时心里虽然向着她,但没有姜照的吩咐,到底不敢坏了大事。
谢锦又找到了御医打听,张适更是个唯陛下之命是从的老实人,半个多余的字也没有透露出来。
外头的传言变成了什么样谢锦不知道,但就熙和宫内,关乎陛下圣体康健是否的小话偶有流出,也无人去制止,听在谢锦耳里,更是辗转难眠。
她哪里还有心思去教导小郡主,禁令刚一解除,便去找了高盛安。
高盛安觉得这的确不是个好差事,本想婉言拒绝,但见谢锦愁容难解,的确是忧思过度的模样,心下又觉得不忍,便安慰道:“谢大人,您先别急,陛下身子无碍,只是需静养罢了,您别听那些小混蛋们胡说八道,回头让青时去收拾他们的嘴!”
谢锦却说:“她好与不好,我需亲眼见过,才能觉得安心。
大总管,我人微言轻,不敢擅闯殿内,还是要请您帮忙通报一声,求求您了!”
“哎呦呦!您可不能说这话来折煞奴才,我答应您还不成吗?”
高盛安伸手托住谢锦的手臂,阻止了她向自己下跪,也不知道谢锦是对他用苦肉计还是真要做到如此地步,他苦着一张脸,也只能答应下来。
谢锦自然又是千恩万谢,高盛安连叹了几口气,让她在殿外稍候,自己整了整帽子,步伐沉重地走进了殿内。
姜照难得清闲,又闭门不出,只能看书写字。
高盛安进殿的时候,姜照正立在桌案后写字,见他进来,便招呼道:“来得正好,朕抄了些经文,你让人整理成册,回头带去护国寺供在母后灵前。”
“奴才遵旨。”高盛安应了一声,上前看去,果然见她已经写完了一摞纸。
他一边着手去收拾,一边时不时看向姜照,打着腹稿。
姜照在旁边喝茶,见他欲言又止,便问:“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儿,愁成这样?”
高盛安咧嘴一笑,还是选择了不兜圈子,直言道:“陛下,谢大人正在殿外求见陛下,央奴才进来传个话儿,这见或不见,您也给奴才个准信儿?”
他耸着脖子,生怕姜照发难,拿他撒气。
但姜照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十分平静地点了下头,又抬着下巴道:“见啊,怎么能不见,让她进来吧。”
高盛安愣了一下,马上把收好的经文往怀里一揣,撒丫子去了。
大概也只是瞬息之间,殿门开了又关,姜照把手中的茶杯放下,抬眼一看,谢锦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好似在打量什么许久未见的生人。
“你来了。”姜照向她打了个招呼,招了招手,“站这么远干嘛?近前来。”
谢锦眼眶儿微红,噙着些水光,一步步走到她身前来。
姜照盘算了一下,大约也就十日未见,眼前的人竟是肉眼可见的清瘦了不少。她心里沉下去一片,却还是笑道:“高公公说你要见朕,是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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