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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她深吸了一口气,又道:“而奴婢受罚,更是自作自受,若非陛下垂怜,奴婢该受杖毙之刑,若说有恩,是陛下对奴婢恩重如山。”
    她绝口不提姜照隐瞒身份之事,姜照却知道,她心里就是对自己有了隔阂。
    姜照心下黯然,再多的话也都说不出口。
    谢锦等了半晌,见她只垂首坐着,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她低眸看向被自己随手放在一旁的绣品,本来按规矩,陛下不动,她也不能擅动,但是日理万机的陛下如今闲得发慌,谢锦却不想陪她浪费时间。
    尽管她心里纠结,但在潜意识里,姜照对她而言终究不止是皇帝。
    又犹豫了一会儿,见姜照还是没有要动的意思,谢锦就不再管她,依旧坐回到窗下,继续去绣之前没完成的东西。
    姜照派了八个宫女伺候谢锦,但谢锦并不习惯有人随侍在侧,经青时姑姑教导过,那些宫人就不常出现,只是在她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出来。
    谢锦养伤无聊,在姜照寝宫的时候还有些书籍翻看,而侧殿常年无人居住,更别说放什么书卷,谢锦就问宫人要了针线来打发时间。
    她从前是大家闺秀,女红是自幼学的,称不上喜爱,但也不会厌烦。
    熙和宫里随便拿来的料子,就是极为珍贵的软烟罗天香绢,谢锦绣起来就格外认真,生怕自己的绣工配不上那精细华贵的面料。
    刚捡起来时,还顾及有人在侧,后来逐渐沉迷其中,就彻底把旁边那人抛去了脑后。
    所以等姜照把所有思绪理清,正要起身告辞,转头就看到谢锦坐在窗下做女红。
    小轩窗打开着,阳光毫不吝啬的洒进来,此时的谢锦全然褪去了那些故作的冷淡,专注于手上的活计,眉眼沉静,岁月安然。
    姜照突然就愣住了,目光也逐渐幽深起来。
    其实她所求不多,即便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后,也仅有过一瞬间的占有之意。
    对于谢锦,她从来不敢冒犯,更加不敢亵渎,所以她下定决心,即便是在知道她有了心上人之后,也没有改变主意,要成全她的全部。
    但是在私心里,姜照知道,这就是她想要的一切。
    姜照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到一夜之间,母亲被打入冷宫,自己遭父亲厌弃,成为一个无人在意的小可怜,再到平息宫变之后,陡然翻身,坐上大孟朝最高贵的那把椅子,成为一国之君,万民之主。
    她眼见着自己长大,从公主,到陛下,从姜照,到嘉平女帝。
    许多人离她而去,譬如父皇,譬如母后。
    又有人踏雪而来,譬如谢锦。
    她不要千秋万岁,只想要眼前人,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清楚。
    这是姜照的心之所向。
    她的目光逐渐变得灼人,滚烫到沉浸绣品的谢锦都有所触动,扭头望了过来。
    姜照目光一滞,轻飘飘的转移了视线。
    但谢锦已经看到了她的目光,那样浓烈的情感全部凝铸在一双眸子之中,纵然谢锦没有看懂,却还是感觉到了不同以往的气息。
    很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甚至更加强烈。
    她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直到元祥从殿外探进个脑袋来,见姜照的确在里面,才缓步走到跟前行礼,细声细气道:“陛下,翰林院韩学士求见,已在前殿等候。”
    “韩宣?”姜照一挑眉,起身问道:“他可有说为何求见?”
    元祥道:“韩学士未曾说过。”
    姜照又望向谢锦,她此时已站起身来,与姜照对视一眼,又低下头去。
    “那朕……就先过去了?”姜照试探道。
    谢锦颔首道:“奴婢恭送陛下。”
    早该知道她的态度,姜照心里倒是没再有什么落差,又低声道:“朕回头再来看你。”
    她瞥过元祥一眼,领着他出了殿门。
    翰林院学士韩宣,是个文采斐然的年轻人。
    他是先帝在位时最后一位状元,虽出身名门,但少年意气,颇有一番抱负,与那些便于掌控的世家子弟多有不同。
    于是他也不受先帝青眼,与他同年的举子皆有远调或高升,韩宣作为一甲榜首,却只是在翰林院行走,耍耍笔杆子功夫。
    姜照登基后,开始着手培养自己的势力,韩宣是自己求到新帝面前,并不求升官发财,只求君王开眼,不要埋没人才。
    韩宣成了姜照的心腹,虽然仍在翰林院,做一个小小的编书学士,但是暗地里扶植了不少文臣新秀,按他的话来说,都是为将来的嘉平盛世打下的基础。
    是以,韩宣的来意,姜照大约也能猜得出来。
    前阵子科举殿试结束,姜照钦点出了前三甲,此外还有十数名得她青眼的举子,全部入翰林院行走,尚未安排差事。
    那些人都在韩宣手下,一是考量,二是琢磨。
    韩宣生在世家,却也并不是光鲜亮丽,他是庶出子,母亲身份低微又早亡故,家中兄弟甚多,在父亲眼里,他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他自幼历经风雨,见惯人心,自以为看人极准,姜照也愿意信他。
    纵然是自己挑出来的人,还是送到韩宣面前,让他再掌眼。
    “新科状元郎谈源生,满腹诗书,八面玲珑,堪有宰相之风,陛下选的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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