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姜照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常常受了委屈就在谢锦怀里哭泣,而谢锦彼时也只是宫正司最低级的女官,并没有太多权力能去庇护她。
到后来姜照长大,谢锦因素有才名,在那场宫变之中表现非凡,被宫正大人赏识而提为司正。
她有了话语权,就想把姜照调到自己身边看顾,姜照却说自己被新帝看中,已经调到御前当差,谢锦自然不能与皇帝抢人,只能作罢。
再后来两人都忙碌起来,姜照更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来宫正司找谢锦,两人总是聚少离多,谢锦也由一开始的怅然若失,到如今已经习惯了。
她已经记不得姜照有多久没在自己面前露出脆弱来,似乎是怕她担心,从来报喜不报忧,只说陛下待人和善,熙和宫的宫人们也很好相处,从不说自己可曾遭人欺负,可有受了委屈。可她越是如此,谢锦就越是担心,越是心疼。
姜照在谢锦怀里酣畅淋漓的哭了一场,退出去的时候一双漂亮的眼睛已肿胀起来,里面还有泪光盈盈,更是让人怜惜。
谢锦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沾满泪痕的小脸儿,并不多问她想念亡母的事。
倒是姜照有些羞涩,从谢锦手中接过帕子,扭过脸去自己擦拭。
谢锦笑着看她别扭,转身去桌边倒了一杯热茶,待她缓和一阵后,塞进她的手中。
“可好些了?”
“嗯,让阿姐见笑了。”
姜照喝着热茶,嗓音有些喑哑。
谢锦道:“说什么见笑呢?你如今虽已经长大了,可在我心里,永远是我的妹妹,即便是再过些年,阿照长成了真正的大人,依然可以在我面前示弱。”
她顿了一下,打趣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姜照放下茶杯,认真的看着谢锦。她生就一双标准的桃花眼,眼尾细长,微微上翘,睫羽如蝶翼,翩然若飞,显得格外多情。
那双眼里盈着些水光,静静地望过来,在灯影下依旧亮的惊人。
“阿姐说的是,我已经长大了。”
姜照笑起来,眼睛慢慢弯成一轮月牙儿,凑近了道:“阿姐可以把我当成妹妹,但不能再总是把我当成孩子,我已经可以保护阿姐,让阿姐依靠了。”
她伸手去牵谢锦的手,为她暖着微凉的指尖,嗓音轻柔却坚定,缓缓道:“日后阿姐若是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去熙和宫找我,无论何事,我定然为阿姐摆平。”
“这是我给阿姐的承诺。”
她说得很认真,谢锦也听得很欣慰,虽然心想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要去找她解决,但还是应和道:“好,我记下了。”
姜照似是想起了什么,摸到腰间,解下一块玉佩。
这是一块白玉,呈圆形镂空式,精细雕琢出两尾鲤鱼,头尾相合。
谢锦原来也算是家世不凡,入宫后也见过许多贵人和贵重物品,这块玉佩雕工精湛,玉质细腻,一看就价值不菲。
姜照道:“这是陛下所赐,也算是御品,熙和宫守卫众多,恐怕阿姐不便入内,就以此物作为凭证,定然让阿姐畅行无阻。”
她把玉佩塞入谢锦手中,见她想要推辞,就叹道:“这些年承蒙阿姐照拂,我无以为报,只想送阿姐一样信物,阿姐也要拒绝吗?”
她言至于此,谢锦只好将玉佩收下,心里想的却是这东西贵重,只当作暂替姜照保存,日后总有机会把玉佩再还给她。
在这次之前,二人已有许久不曾见面,就配着热茶闲谈了一会儿。
直到夜进子时,谢锦也面露疲色,姜照就主动告辞。谢锦把她送到门口,为她紧了紧披风,捧着她的脸认真道:“虽然陛下待人和善,可毕竟是万人之上的主子,咱们身为奴婢,要万事谨慎,独善其身即可,不可卷入是非。”
这些话谢锦说过许多次,姜照依旧听的认真。
夜风虽凉,姜照心里却是暖的,她抬手覆在谢锦手背之上,低声道:“阿姐快回去歇息吧,我有了闲时会再来找你。”
谢锦刚进宫时也受了不少苦,落下了体虚的毛病,不管冬夏手上总是冰凉的。
姜照用自己的温热的掌心包裹住谢锦的手指,迅速搓揉几下,才放开了。
她转身就进了夜色之中,大步走到宫巷拐角处,回头去看,谢锦仍然立在小门边侧,远远地望着她。
姜照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觉心底突然升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既甜又酸,冲的鼻子发麻,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站在原地不动,抬起手臂冲谢锦挥了挥。
谢锦又站了片刻,见她实在倔强,终于转身进了小门。
今晚月光极亮,即便没有打灯笼,依旧能看清脚下的路。
姜照腿长,步伐大,很快由宫正司走出,沿着近道回到了熙和宫。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高盛安已经等候多时,见她回来,立马迎了上去,一面亲自为她解下披风,一面念叨着:“陛下只说去去就回,怎么去了那么久?
老奴让您穿厚一些,您却偏要单薄的出门,外头风这样凉,万一龙体有恙,奴才岂不是罪该万死?”
高盛安从前受过陆太后恩惠,太后还是容妃时与先帝生隙被打入冷宫,他为之求情也遭了先帝厌弃,被贬至掖庭劳作,直到太后出了冷宫才把他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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