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这么一问,元勰脸色都沉了:“皇兄,您的意思是……?”他不敢揣测圣意。
元宏也不拐弯抹角,解释说:“太子的性情温和,朕担心他将来会过于听信自己的母族。高氏绝不能成为第二个冯氏,朕想要让怿儿掌管朝中军务,控制高氏独大。”
北魏为了不把军权放落到外人手上,一项委任皇室亲王来总管军事要务。而清河王元怿乃陛下第四子,仪容秀美、聪慧机敏,自幼深受汉学熏陶,兼习各家学说博涉经史,为人宽仁容裕。元宏十分喜爱这个儿子,只后悔当初没立他为太子。
原来如此!元勰明白天子的意思后,便夸道:“怿儿这个孩子风采神韵外表伟俊,黄中而内润,如果天假以年华,可与周公、召公相媲美。”
能听得出他对这个侄儿格外看重。
元宏走上前,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两下:“那怿儿今后就交由你来栽培吧。”
元勰没有拒绝,欣然道:“臣弟领命。”
太和二十三年,元月。元宏班师回到金墉城,命后宫侍卫长捉拿高菩萨和双蒙等数人秘密审问。可是高菩萨已经被人挖瞎了眼睛,割去了舌头,并且挑断了手脚筋,一个垂死的废人哪里还能出来指证。
只有双蒙等人坦诚与皇后密谋,元宏又命后宫侍卫长连夜将皇后召至金墉宫。冯妙莲徐徐而来,面色甚是镇静。双蒙等人就在殿门外跪着,见她时忍不住地哀嚎求救。
冯妙莲像看丧家犬一样厌弃他们,入殿前,宦官刘应将其拦下,以陛下的吩咐对其搜身,敕令若发现她身上若藏有刀刃,就地斩杀。冯妙莲没有拒绝,任阉人对自己全身上下无一漏出地搜摸。
须臾,刘应没有搜出刀刃,颔首揖礼放她入内。冯妙莲阴媚地瞪他一眼,昂首阔步直入左房温室。
“咳,咳,咳咳……”元宏掩唇发出压抑的咳声,只觉喉间一股腥味,再三隐忍才勉强将心火降到最低。
“陛下,臣妾来领罪了。”缓缓,冯妙莲站到他面前,语态冰冷而寡淡。
他原以为冯妙莲犯下这等大错,会跪在自己脚边痛哭流涕地忏悔,却没有!不但没有,他甚至从冯妙莲的眼神里看到了滔天的恨意。
这令他费解,也叫他好奇。
“为什么要背叛朕?”从她态度可以肯定,不是耐不住寂寞受人引诱,更像是故意为之。
冯妙莲一改昔日柔弱媚态,阴仄仄笑了一声,眼角沾着血丝瞪着天子道:“臣妾也想问陛下究竟对我父亲做了什么?”
元宏眉尾一跳,惊异且失措,难道她知道了?这不可能!参与冯太师那起事的人早已经被他杀了。
“呵呵呵呵……”冯妙莲看他这副表情,不禁又阴冷笑出声,果然最是帝王无情。要不是高菩萨和苏兴寿把真相告诉她,她死也不会相信陛下对自己会这么的冷血无情。即使故意宠她利用她,即使杀了她的父亲,摧毁了冯氏的势力,她都不觉恨,令生恨的是陛下不但让她不能怀孕,还一直让她服用着慢性毒药……
横竖都是死,那就先把陛下咒死,或者像高菩萨那样绝口不供,就能熬到报复的那一天。
元宏黑沉着面色大步逼近,一把用力掐着她脖子,眼中俱是森意:“是谁!是谁和你说的!”
他此刻的怒意不仅是冯妙莲为了报复自己所作的愚蠢行为,更是气恼背后有人利用皇后挑起风波,毁了他的安宁。
冯妙莲笑而不语,任他的掌心收缩。
元宏想不明白,就算皇后知道冯太师是他所害,可她们父女感情并不深厚,像她这样贪图荣华富贵,又为争宠不惜与姊妹反目的愚蠢女人,怎么一下就转性与他较劲?
于是他又松开了手掌,选择留下冯妙莲的性命,总有办法从她嘴里逼出背后挑拨的人。
而皇后失德的事,早晚瞒不住。幽禁皇后的第二天,元宏将彭城王、北海王召到御前,是说冯家女不能复相废逐,暂且在宫中给她留个皇后的虚位,是为感念冯太后的抚养之恩,更不希望太后九泉下寒心。
但中宫出了这样的失德之事,也不知后妃里是不是也藏了什么龌蹉行为,命他二人合力将皇宫封锁,哪怕挖地三尺也要把宫里所有人的底翻查清楚。
也就在宫里闹哄哄的时候,长公主的寝宫却是唯一安宁的地方。
元珺正在殿外的花园里晒着暖阳,时不时的勾唇作笑,可见心情十分愉悦。
眼下宫中一切都按着她的预料进行,任谁也猜想不到会是她在背后操控着。不仅作废了与冯夙那厮的婚约,并让苏兴寿诬陷高氏,高氏之前违背了对她的承诺,差点害死废太子,这下全当扯平。
而冯妙莲此人虽叫她很是讨厌,但好几回都起了大作用,成功转移陛下对自己的疑心。快哉!就差来壶热酒庆祝。
“公主。”兰雅却显现一丝担忧,低声道:“万一皇后受不了折磨把您供出来怎么办!”
元珺抬望了望天空,心境豁达道:“那就看上天帮不帮我了。”
是冯妙莲先松口,还是陛下先死,这一场赌局她拿命作注。
自宫闱掀起巨浪,人人提心吊胆,总算熬过这漫长的一个月。死的死,罚的罚,无人再敢做乱。朝堂上大臣们也都很是压抑,生怕触怒龙颜。
这时候前线传来战报,南齐太尉陈显达率兵四万攻北魏荆州,欲收复上年所失雍州五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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