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听见身边草皮发出轻微的“簌簌”地被踩动发出的声音,他头埋在膝间,一点没有想抬起来的意思,他知道来人是谁,是个陌生人,也有可能是他未来所谓的家人。
迪克的手落下去,他睁开眼,手扯了扯脚边的草皮,昨天晚上,他坐进韦恩先生的轿车里,坐在软绵绵的粉色的儿童椅里,被韦恩先生一路握着手带回了家,轿车门关上的最后一刻,他听到外面围拢过来的记者说的话。
“这小子走了狗屎运被韦恩收养了,”那人是紧跟韦恩的狗仔,对着他的摄影师说道:“这以后就是有钱人家的阔少了。”
他的父母死了,就死在他的面前,死状凄惨鲜血淋漓。迪克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到他的父母从高台上一跃而起,踩在高空秋千上,绳子断裂,两人从高空坠下去,他仿佛能听到那一瞬间骨骼折断的声音。
布鲁斯.韦恩也不是媒体形容的有钱无脑的花花大少,反而是个心思细腻待人温和的人,安慰他和他谈心。布鲁斯的管家阿尔弗雷德,对他也很好,照顾他也细心地安慰他。还有这个家的小公主,在他临睡前还给他送过来了一杯牛奶。
但迪克就觉得一股子情绪憋在心里,哭又哭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
然后,迪克就看到身边多了个高大的足够能笼罩住他的身影,那人离他有那么一分米的距离,就和他一样坐在清晨被露水润湿的草地上,迪克的身子僵了僵,他等着安抚他的落在他背上或者肩上的手。
这些身体上的亲密接触,对迪克来说,都是割开心口的钝刀。
出乎迪克预料的是,迪克透过眼缝看过去,那人就坐在距离他一分米的地方,学着他的样子蜷着腿抱着膝,见他看过来才说道:“你好,格雷森,我是布鲁斯的男朋友,克拉克·肯特,你叫我克拉克就好。”
“克拉克,”迪克憋出了人名,他的教养让他自我介绍:“理查德·格雷森,叫我迪克就好。”
“迪克,”克拉克唤了一声,迪克毛茸茸脑袋顶耸动了一下,头埋得更紧了,克拉克几不可查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昨天晚上,我去清洗了一下你父母的遗体,”迪克抬起头,眼睛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着克拉克,克拉克回望着小男孩,说道:“今天,殡仪馆的人下午两点要接走你的父母。”
克拉克凝视着小男孩直勾勾的眼神,继续问道:“你要不要陪我去给你的父母化化妆,换身衣服,让他们稍微体面一点?”
“要。”迪克没有犹豫,他这样回答。
克拉克站起身,他朝着迪克伸出手,小男孩愣一了下,他没有回握克拉克的手,自己站了起来,有些抗拒地抱着手臂,垂着眼帘,克拉克没有介意,他说道:“走吧。”克拉克转过身,朝着宅邸停车场走去,克拉克听着自己身后迪克不紧不慢地跟着自己。
克拉克走到车边,摁下了汽车遥控,迪克绕到副驾驶,克拉克看着迪克坐在副驾驶位上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迪克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的粉色儿童,一脸的嫌弃。克拉克抿着嘴笑了笑,男孩子和女孩子还是不一样的。
迪克瞥见了克拉克的表情,憋出了一句:“克拉克,你笑什么?”
“那个儿童椅是妹妹的,”克拉克问道:“布鲁斯昨晚让你坐儿童椅回来的?”
“是!”迪克的回答带点愤愤,迪克见克拉克看过来,非常坚定地说道:“我绝对不会坐后面的儿童椅上,我八岁了!”迪克补充道:“那是粉色的!”
也不知道迪克重点究竟是不坐儿童椅还是不坐粉色的儿童椅,反正是个有要求的大孩子了。
娘唧唧的!
小小的插曲只是分散了迪克的注意力一小会,克拉克发动了汽车,他们没在讲话,迪克看向了窗外,小男孩原本愤愤的鲜活表情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克拉克也没再说话,对任何人,失去父母割开的伤口都无法轻易愈合。
那种痛,就像是生了锈的锯子在心脏上来回拖拉一般,扯得撕疼。
车子稳稳的开进城里,行驶在哥谭市区里的沥青路上,迪克盯着窗外,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路边的风景越来越眼熟,到了他的家——原本的家的附近。
迪克回过头,他盯着克拉克,也不说话,眼里带着疑惑,克拉克开口说道:“你的父母都需要换一换,”克拉克松开安全带,说道:“我跟你一起上去。”
迪克的手落在安全带扣子的接口上,克拉克看着小男孩深吸一口气,他按下解扣,闷闷地说道:“走吧。”迪克低着头,他看着克拉克伸出手,从储物柜里拿出一个土黄色的密封袋,里面是钥匙。
迪克的家是一栋独栋别墅,迪克低着头,他从克拉克手里接过那个土黄色密封袋,迪克打开大门,他就这么低着头,什么也不看地往二楼走去,克拉克看着迪克笔直地走上楼,他走进自己父母的房间里,直接拉开房里的衣柜,从衣柜里面取出一套男装一套女装。
克拉克从迪克的手里接过衣服,迪克给他的母亲拿了一套长袖连衣裙,一条打底裤;给他的父亲拿了一套西服,都是能遮住身上伤口的衣服。
迪克攥紧的手松了开来,克拉克从迪克手里拿过钥匙,他急匆匆地转过身,加快脚步往门外走去,迪克低着头,但他哪怕只看到别墅里铺在地上的地板,眼睛就涨涨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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