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的时候,学生们还没下课,校门口的栅栏被几个壮汉踢得当当响,大约六七个人,每个都叼着烟卷起袖子,露出大花臂,把门卫大爷吓得不轻,赶紧给校长打了电话。
于是等兼职保卫科的一干老师到达时,就看到为首大汉拎着棍子在附近铺子里坐着,翘着二郎腿,好不快活。见有人出来,掐了烟上前,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道:“你们学校有个叫郭小霞的小王八蛋,人呢?”
“这位……老乡。”校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直接叫□□又怕惹恼对方,“这里是学校,有什么事能不能等孩子们放学再说。”
“不行!”男人把铁棍子乓地一声砸在铁门上,大吼,“听说过龙哥吗?啊?这小王八蛋的爹欠龙哥的钱不还,我们只好抓了她来抵债,识相的赶紧给爷放人!”
“校长,郭小霞是四班的吧?要不我去把她喊出来?”
一个老师偏过头压低声音询问,却被校长立马否决:“不行,这帮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万一伤到孩子怎么办?”
等了好久不见人出来,也没看到他们有交人的打算,男人朝旁边狠狠啐了一口,抡起胳膊大臂一挥:“给我把门撬了!”
几个小弟闻声,抓着铁门就是一顿猛晃,门上已经枯萎了的爬山虎被这么一晃,到处乱飞,引得一群人咳嗽不断。校长当机立断:报警!
左等右等,警笛声没有响起,下课铃倒是丁零当啷一阵狂奏,孩子们欢快地往食堂赶,路过大门口瞄了一眼,见到这个阵势,纷纷停下了脚步:这活脱脱的乡村恶霸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会来学校?
正赶着几个调皮学生往食堂去的向喻秋被人堵得失去方向了,找路的空当就发现门口不对劲,爱凑热闹的心跳得欢腾,于是立马凑了过去。
大门因为经不住摧残,吱呀作响,不一会儿就被开了个洞,混混们便挨个钻了进来,眼尖的混混头子马上瞄到了人群中一个留着蘑菇头,鬼鬼祟祟的小女孩儿。于是三两步上前拨开人群,纲要伸手抓她的衣领,却被一只手重重拍开了。
“这里是学校,你们无权带走任何一个学生!”
郝书尧刚给四班上完课,正准备跟着他们一起去食堂,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看着就不正经的人想动她的学生,几乎是下意识把他拦了下来,声色俱厉地指责对方。
“啊?臭娘们儿,滚开滚开!”男人把铁棍在地上叮叮当当敲了几下,以为能吓退她,但是对方一动不动,脸上毫无惧色,甚至还把郭小霞护在了身后,这可让他颇没面子,“嘿?敬酒不吃吃罚酒?我——”
男人扬起手中的棍子,想着吓一吓总该闪开了,但手刚举起来就被死死掐住,一动也动不了。随即朝背后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看到了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人,虽然比他矮了一头,但劲儿却不小。
“没听到吗?这儿是学校,不想惹事就请离开。”
向喻秋看到郝书尧傻不拉几就这么站着,气势倒是有了,但总归是打不过他啊,万一这家伙手滑真打下去怎么办?况且她最烦这种乡村恶霸了,明摆着欺软怕硬,让人恶心。
“妈的,反了你们!”
“老大,条子!”
混混头子刚要发作,警笛声却不凑巧的响起,一辆破旧的警车呼啸而来,几个小弟拽着他赶紧跑路了。留下心有余悸的校长和向喻秋她们面面相觑,最终把目光都投向了郝书尧身后的女学生——郭小霞。
匆匆扒拉了几口饭,几个老师把郭小霞喊道办公室,询问具体情况,小秋老师和郝老师因为担心孩子,也跟着进来了。
“小霞,那些人你认识吗?”
小女孩怯怯低着头,很久才低声回了句:“认识。”
“能给我们讲讲怎么回事吗?”
郭小霞一直低着头,显然不愿意多说,不知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或是有什么困难,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左右为难。
一直盯着她看的郝书尧此时走了过去,拉过她的手蹲在她面前,柔声开口:“有什么难处可以和老师说说,老师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让那些坏人带走你。你看,这里有这么多大人在,一定会帮你解决的。”
小女孩抬起头,目光闪烁,似乎有眼泪在打转,深吸两口气才终于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一开口却又开始哽咽:“我爸爸欠了债,现在找不到人,那伙人天天上我们家催债,说是一天拿不到钱就……一天不会让我们安生……”
郭小霞家里五口人,除去年迈的奶奶和失踪的父亲,还有一个十岁大的弟弟,姐弟两人都在县里的学校上学,只是运气好,获得了好心人的资助,才能免去辍学务农的境遇。
两年前,在外务工的爸爸突然问家里拿了一大笔钱,说是结识了大老板,找到了赚钱的路子。可没人知道,所谓的老板带他做的是违法生意。
之后爸爸又向县里的“龙哥”借了钱打算好好“投资”一回,以此大赚一笔。但怎知半年后,老板突然被捕入狱,他也因为协同犯罪被列为逃犯,从此没了踪影。他倒是人间蒸发了,可他欠下的二十几万谁来还?
听到这儿,一直站在门口的向喻秋不禁攥紧了拳头。曾几何时,父亲这个词在她心中占有很大的分量,可如今却被这种不负责任的人给作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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