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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上着了一件洁白的衣衫,但瘦削的身子没能将衣衫撑起,遥遥一看,凉锦蓦地沉默下来,连心里那一分迫切和急躁也消散了去。
    这样憔悴又消瘦的人儿,让凉锦有些难过。
    珑玥就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凉锦和穆彤进屋,她没有转头,依旧盯着虚空中某一点,仿佛投注了全部的注意力,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凉锦二人的到来。
    穆彤推着凉锦来到床边,她本想唤一声,却见凉锦抬了抬手,穆彤沉默,随后低低一叹:
    我先出去了。
    她没有去试探凉锦和珑玥之间的关系,理智地选择退避,至少,这样的珑玥,应该是无法伤到凉锦的。
    穆彤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顺手拉上了房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凉锦没有主动去唤珑玥,她就只安静地坐着,仿佛这样一直等下去,也心甘情愿。
    珑玥在上一次的战斗中受了伤,但她的伤主要在手筋和脚筋,因为无涯魔使最后强行扯断牵连着她手脚的丝线,震伤了她的经络,才只能卧病于床。
    过了不知多久,珑玥终于稍稍收回了一丝心神,她微微转头,便看到安静坐在一旁等候的凉锦。
    凉锦脸上的神情十分平静,没有过分的期待,也没有压抑的心情,她的目光平和中正,好像在等待珑玥的这几个时辰里,经历了一场沉默又纯粹的洗礼。
    凉魔督
    珑玥开口,唤出的称呼牵动了凉锦的注意,又在同时,于心里默默地叹息。
    那一声小锦,只是她的错觉吗?
    她为了那个错觉和误会,就这么不顾生死地冲上去,将珑玥救了下来,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最终却只收获了这样一个答案。
    心里涌起酸酸涩涩的情绪,不止是失望,还有莫名的酸楚和委屈。
    她以为自己已经放平了心态,没曾想,在真正听到珑玥口中那一声凉魔督时,她依旧不可遏制地难过了。
    她说不清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是在期待珑玥就是情霜吗?
    多么可笑的猜测。
    自她在战场上错以为珑玥唤了她小锦之后,她就一直魔怔着,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相,然而事实给与她的,却是比倾盆大雨还要刺骨的冰凉。
    她变得越发沉默,甚至没有回应珑玥那一声虚弱的轻声呼唤,那低垂的眉眼隐匿在屋内渐渐昏暗的光影下,逐渐看不真切。
    凉魔督。
    珑玥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凉锦终于再一次抬起了视线,只是她的目光已没有了初时的平和,反而沉寂地如同深渊,了无生气。
    但这一次,她没有再漠视珑玥的呼唤,无奈又沉痛地无声叹息后,才开了口:
    公主殿下伤势如何?
    平白的一句问候,她耗费足足三个时辰的时间,才终于说出口。
    但凉锦的话语声落下之后,并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回答,她抬起眉眼,看向斜靠于床头的人,而珑玥此时,也正用那一双沉默而深邃的目光安静地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凉锦以为她们今日的谈话将就此无疾而终时,珑玥忽然答非所问:
    我昨夜做了一个梦。
    一个梦。
    凉锦心尖一颤,难以掩饰那一抹渺茫的期待,和可能得知的答案与预想不符的恐惧和震颤。但她,甘愿为了那一丝可能,飞蛾扑火,九死未悔。
    殿下梦见了什么?
    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觉察的颤抖,又好像害怕戳破什么,那么压抑而轻盈,小心翼翼。
    珑玥抿了抿唇,眼里再一次透出追思来,每每想起,她都怀疑,那到底是梦,还是她所经历过的前生。
    她梦见无声无息的无尽虚空,她在混沌初始的地方,独自生长,度过了无数岁月,数着绵延无尽的时间,感受着四周一成不变的黑暗。
    随着天地渐渐分开,她也诞生了灵智,而她初生的灵智所感应到的唯一心绪,便是孤独。
    她在一个地方待了太久,却从没想过离开。
    又过了不知多少时间,也许一万年,也许两万年。
    她周围混沌的虚空开始变迁,渐渐地出现了陌生的生灵与亭台楼阁,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她转动,众星拱月,却从没有人,敢认真地看她一眼。
    他们眼里有好奇,有向往,也有胆怯与惧怕。
    他们说她是天地间最灵慧的生命,受尽了天与地的宠爱,是情与道的化身。
    也许,天宫有她在,他们真的可以窥探天之道。
    他们怀着满心欢喜和崇敬的心情每日对她顶礼膜拜,向她索求大道,而她无私的赠予滋养了他们的权欲和贪心。
    那些求道路上的生灵开始彼此厮杀,用己身得到的力量肆意妄为,去残杀和伤害,不止异类,还有同类。
    争斗无止无休,延绵不知多少年月。
    她疲了,倦了。
    开始枯萎了。
    她的枯萎引来了一众生灵的惊惶,那个被众生称作天帝的男人将任义忠勇善五种道糅合成一个崭新的生命,安置在她身边。
    他说,她叫锦,流年似锦的锦。
    她看着那个孩子一天天长大,那双清澈的眼睛承载了世间最美的风景,包裹了一个最干净的灵魂,陪伴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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