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芝听到脚下咔哒一声,下意思低头看去,就和一个骷髅头上黑黝黝的两个眼洞打了个照面,那骨头上还残留着些许血肉,在夕阳昏黄的光里,能看到眼窝里有什么的东西在蠕动。
“啊……”宣芝将一声尖叫捂在了自己嘴里,急忙从原地跳开,鸡皮疙瘩从她踩过人骨的脚,一路蔓延到后脖子。
“你害怕这个?”申屠桃难以理解。第一次见面时,他都没见她这么害怕过自己。
宣芝视线匆匆一扫周围,这座乱坟岗真的乱得很地道。无数的坟包也不知道是给野兽还是邪魔刨开了,森森的白骨都露出土面上,有些新鲜一点的尸骸上,明显带着啃咬过后的牙印。
她早就该知道,鬼道的出入口定然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宣芝转开视线,望向一旁的树,抚着自己快跳出喉咙的小心脏,说道:“陛、陛下,我下次不上你的车了,我有地图,我坐筋斗云,筋斗云也很快的。”
“只是骨头而已。”申屠桃说道,举了一个惨白的指骨到她面前。
宣芝一连退出几步,吓得脸色都白了。
申屠桃:“……”还真的怕。
他甩开手指,又挥舞下袖摆,乱葬岗上的土面翻涌,将地表的尸骸全都吸入土中埋了起来,“我看你在北冥时都没这么怕过。”
宣芝缓过劲来,有气无力道:“那不一样。”她见过的那些北冥的鬼,要么是个人样,要么抽象起来,抽象得没有一点人样,那就像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的生命。
和现在脚下这样实实在在的,遍地都是的人骨,冲击力自然是不一样的。老实说,她在这样的乱葬岗里更能切身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宣芝不想继续呆在这里,忘了一眼远处城池的方向,寻着山道快步往下跑,“走吧,马上就要入夜了。”
申屠桃笑了一声,悠悠闲闲地跟在她身后。
临浮郡郡城楼紧闭,只接受持有路引的商队入内,散民就算是拿着路引,也不允许入内,除非是筑基及以上的修士。因为一般平民根本不可能独自在野外活下来。
宣芝倒是符合筑基修士这个要求,但她没有路引,最后靠着筋斗云混入了城内。
郡城内的氛围和他们预想的完全不一样,这里街上行人小贩如云,商铺也都正常营业,哪怕现在已经快要入夜,城中居民神情之间也没有多少担忧之色。
他们定然被庇佑得很好,没有受到邪魔的一点威胁,才能如此心安。
如此安宁之景,衬托着临浮郡周边镇县的惨状,越发让人心中疑虑。
“直接去神庙吧。”宣芝想要去找人问路。
申屠桃伸手想要拉住她,道:“跟我走。”
宣芝反应极为迅速地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示意他带路,“陛下请。”
开玩笑,他的手刚刚才捏过死人骨头。
她嫌弃的表现真的很明显。鬼帝陛下的脸色蓦地一沉,拂袖冷哼一声,大步往前走去。
临浮郡城内的神庙不是建在高地,而是建在城中一处湖心小岛上,四面有宽阔的栈道通往湖心岛,湖上遍浮着睡莲莲叶。碧绿的叶丛中有含苞待放的莲花花苞。
岛上有一高一低两座神殿,高处的神殿自然是玄晟元君殿,下方这一座才是郡城府君,两座神殿只隔着百步远的距离,但香火却迥异。
元君殿中冷清不见烟火,而那位府君殿上却青烟缭绕,香客络绎不绝。宣芝自然也在小岛入口处买了香烛,她先去元君殿中看了看。
那殿中虽然冷清,不过也被打扫得很干净,香炉里燃着一炷线香,已经快要烧尽了。她在这里拜完元君,从进殿到出来,没碰到一个人。
反观另一座神殿,殿外还要排着队。
“就算是元君神力不及此地,再无法庇佑他们,但这差别未免也太明显了。”宣芝有些不高兴道,“明明两座神殿相邻,不过就是多走几步路,多上一炷香,他们为何宁愿在殿外等,也不愿挪挪步来这里上一炷香。”
申屠桃却没什么感觉,“心中对神灵没了信仰敬畏,就算来上香亦无用处。”
宣芝偷偷放出哮天犬,让它四处去嗅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哮天犬身形倏忽一闪,从眼前消失了。他们在元君殿外站了好一会儿,已经引起了庙中道士的注意,宣芝只得捏着供香同鬼帝陛下一起在府君神殿外排队。
神殿檐下挂着一个黑底金字的匾额,上刻“青莲圣女”四字,殿中的神像乃是一位身披白纱,怀抱三株莲花,赤足坐于莲叶上的女神君。那圣女面容清丽,眼眸半垂,怀中莲花一含苞,一盛放,一枯萎,乃是三种不同的形态。
申屠桃在宣芝耳边低声道:“直接把这位圣女叫出来问就是了。”
宣芝:不错,很直接。
“你说,她是知道好,还是不知道好呢?”申屠桃兴致勃勃道。
殿中主持香火的庙祝催促道:“两位信士要上香就快些进来,莫要耽误后边的信众。”
宣芝将哮天犬收回神符,跨过门槛。申屠桃在跨入殿中时,忽然抬起手来,在门框上轻轻摸了一下。只见一道微光从他指尖流出,一瞬漫过殿内四面墙壁,布下一个阵法。
殿外的声响倏然远去,殿内独成一处空间。那殿内的几个道士起初还未发现异常,直到看到大门外所有景象都消失了,就像蒙上了一层迷障,他们才惊觉不对,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来圣女庙中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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