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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道微微睁眼,“你那哥哥呢?”
    春闹眼眶微红,手中活计却不曾马虎,换了澡豆继续给老道搓身子,“去年叫建康坊的青皮打死了。”
    “倒真是无依无靠了……”老道轻叹。
    隔了十几间厢房,沈妉心端坐在屋内,如坐针毡。宋明月故意挑了间吕布英隔壁的厢房,于是可怜的年轻郎将又被当成包子馅夹在了中间。但谁知,他是不是乐在其中?
    眼瞅着日近午时,沈妉心再也沉不住气,起身摔门而出。岂料,尚未走出两步,就见吕布英端着盆水,正欲往隔壁的厢房送去。沈妉心没来得及出声阻止,腿长手快的年轻郎将已叩下了门。
    不过片刻门便开了,宋明月笑盈盈的接过,微微垂头道谢。高大威猛的年轻郎将似情窦初开的少年郎,饶头红脸,目光却始终不离佳人半寸。这一幅宛如郎情妾意的美妙画卷,落在怨气横生的沈妉心眼里,只觉扎眼的很。
    小家碧玉目光微撇,便瞧见了如木桩般杵着的沈妉心,转而朝着浑然不觉的年轻郎将又是嫣然一笑。沈妉心如遭雷电,士可忍孰不可忍!她捏着拳头横冲直撞而去。
    吕布英尚沉溺在佳人的秋水浅眸与盎然红唇中,惊觉妖风袭来,猛然回头不由的心肝儿打颤。
    “先……先生?”吕布英也不知惊惧从何而来,明明他无甚过错。
    沈妉心停在他跟前,仰头怒瞪,人高马大的年轻郎将竟被吓的倒退了半步。沈妉心拿指戳在他结实的胸口,斥责道:“你一个堂堂五品左千牛卫郎将,是给人端茶递水的吗!”
    吕布英无辜的望了一眼隔岸观火的宋小娘子,苦着脸道:“可卑职也常伺候先生起居。”
    “那……那本先生不一样,好歹还是四品!”沈妉心义正言辞。
    吕布英许是懵了神,仍不死心道:“宋小娘子可是皇子妃,理应照顾周全。”
    沈妉心当即哑口无言,宋明月再忍不住,当即遮住嘴笑出了声。吕布英不知所措,沈妉心强词夺理道:“照你这么说,那也该是本先生的职责,你……你这是僭越,僭越懂不懂!”
    年轻郎将苦不堪言,偏偏又不敢临阵脱逃,被女先生喷了一脸唾沫星子也不敢擦。当听到女先生那一句,“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你去先去把马车备好,晚些时候好送我师父和宋小娘子去大理寺。”
    年轻郎将觉着当年被隔壁刘跛子家的二丫追着求亲的时候也没跑过这么快。
    “窝里横。”宋小娘子点评精辟,端着水盆转身入屋。
    沈妉心蹑手蹑脚的在门外张望了一阵,最后也只敢倚在门扉处,喏喏道:“我让春闹在堂前备足了热水,你怎的不洗洗?”
    小家碧玉一面歪头擦着耳后脖颈,一面笑道:“这院子里都是男子,你就不怕我一不留神就被人瞧了去?”
    沈妉心一愣,竟也不觉这说辞不妥,咬牙切齿小声嘀咕道:“谁敢瞧你,我就挖了他的双眼当灯芯儿!”
    女子的后颈藏着令人神魂颠倒的美妙春光,宛如一珠好玉,怎么看也看不够。沈妉心小心肝儿猛跳,仍故作镇定的拢上门,正色道:“我有事与你说道。”
    宋明月坐在梳妆台前,从模糊的铜镜中撇了一眼装模作样的女先生,眉眼含笑:“讲。”
    沈妉心屁股腚倚在桌沿边,双手环胸,眉头微皱:“虽你是奉命行事,但整日往大理寺跑,可别耽误了正事。这些时日你也没与明珏见上几面,成婚的事你提及过没?”
    宋明月手中的楠木梳一顿,随即垂下了手,拇指顺着梳背上的雕刻一一摩挲,良久她轻叹一声:“妉心,我不知该如何开口。明珏自幼在我的庇护下长大,要亲手将他推出去直面风雨,我……做不到。他若是恨我便也罢了,可他若是体谅我,我就更……”
    “于心不忍?”沈妉心反问道,似早已猜透了这个结果,她走上前,双手按在那骨骼分明的肩头,语重心长道:“你姐弟二人若要同心,便该卸下些担子交给明珏,你能庇护他一时,又如何保他一世?何况,这国仇家恨,也并非是你一人的。”
    “我知道。”宋明月似身心俱疲,竟主动后倾靠在了沈妉心的怀里,她闭上眼,眉眼微微颤抖,“可陈孤月曾谶言,只要明珏安分守己便可一世无忧,此事若出了差池,岂不是我亲手将他……”
    沈妉心及时探出一指,抵住那诱人的粉唇,缓缓俯身,看着那双如星辰璀璨的眼眸,柔声细语:“嘘……你若不忍,便由我来做,万事皆有我在。”
    宋明月一颗心仿佛沉落了湖底,沈妉心那双眼睛好似湖面唯一透来的光,令她情不自禁倾身探去,隔着一指仍能感触到那瓣温热柔软的唇。不经意触及到方寸之间,宛如裹挟而来的暖流,淌便全身。宋明月面颊绯红,气息微乱,沈妉心心台明镜却浑身僵硬,她恨不得剁了这根多余的手指,好真正一亲芳泽。可宋明月微皱的黛眉以及眼角的微颤,似在告诉她,这并非情投意合下的以身相许,而是不合时宜的意乱情迷罢了。
    当温暖抽离而去,寒意复而又来时,宋明月睁开了眼眸,眼中尽是迷茫。沈妉心如方才一般缓缓直起身,拾起了她手中即将跌落的楠木梳,一下一下穿过青丝,“你尽管去大理寺,晚些时候我走一趟宫人所,将此事与明珏说清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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